宫挽晨眨眨眼:“脱衣服啊。”
耳根更热了,苏青素急的上前一步,贴近她,闷声说:“好好的,你脱、脱什么衣服。这可是在外面!”
要脱……那也回去脱啊……
“不脱衣服怎么坐?”
她说完,看一眼前面的扁石。
苏青素脸一黑,瞥见那扁石周遭生满的青苔,和其上点点污泥……懂了。
尴尬地将折扇塞回她手里,苏青素撇开眼,语气不太好:“不用脱。”
从怀中拿出一方手绢,心里十分憋闷,他弯下腰,擦去扁石上潮湿的浅泥。
一双手忽然从后面环上他的腰,沁凉的脸颊贴着他颈项,说话时,唇就触着他颈窝肌肤:
“青素啊,你刚刚以为我脱衣,是要作甚呢?”
苏青素身子猛然一颤,后绷直僵住,别扭地偏头躲她,皱眉道:“你好好说话!”
宫挽晨朗声一笑,适可而止,不再逗他,阻了他再擦扁石的动作,拉他并肩坐下。
她将他手中脏了的手帕扔掉,五指滑过他掌心穿过指缝,再在他手背轻轻一扣。
十指紧握,执子之手。
苏青素抿了唇,低眸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浅笑起来。
两人静静依坐着,周围溪声混着虫鸣,一片祥和安宁。
然而没坐多久,宫挽晨的坐姿就歪了。
整个人斜靠着苏青素,恨不得将全部的身体重量都分担给他。
可怜苏青素这从小着女装的真少年,虽刚过十五已与她一般高,却还处在抽条发育的当口。
要完全承受一个成年女人的体重,大约还是会有些吃力的。
宫挽晨微微偏头,还算有良心地问了句:“重吗?”
苏青素摇头,挺直了腰背,非常上道地伸手环住她腰,再与她的手心相贴,十指相扣。
一方面更方便她依靠,一方面也悄然满足了自己想拥她的欲望。
“不重。”他认真地说。
看了眼腰间的手,宫挽晨挑眉笑笑,没说什么,仰头看去了天际明亮的弯月。
半晌,她眯了眯眼,轻声问:“青素可有何心愿?”
周围太过安宁,怀里又有她,苏青素一时沉浸,等她问完,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又静了静,不答她的问题,反说道:“我前日跟棠妆在茶楼时,听见一姑娘唱了一嗓子,词曲简白婉约,很是好听。”
宫挽晨勾着他的小指,边玩,边弯唇笑说:“哦?什么词曲让你如此喜欢,青素可能唱来?”
苏青素回眸,瞧了眼她深静的眉眼,另一手也环上了她的腰,将人抱得更紧,凉风中,更加温暖。
有别于平日刻意装出的温婉女子声音,此刻,他用自身清冽又微沉的少年嗓音,开唱道: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卿卿千岁,二愿本君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少年的声音介于孩童与成年男子,微微的沙哑让人不自觉放松,听入耳中,竟比女子柔媚之声更为舒心。
宫挽晨似乎也听舒服了,渐渐眯起眼,唇角保持着浅浅的笑。
清光拂过她那本该祸国殃民的容貌,携水风带起她一缕乌发,人如月下仙,坐依小君郎。
等苏青素唱停了,又过半晌,她才倏然大笑起来。
好一首长命女春日宴,换了两个称谓,便一唱道破三愿。
千岁?
如若当年她生母不是短期里无法再生育,如若不是母后当机立断封闭宫门对外宣称皇长子诞生,如若不是她父皇软弱可欺又命短福薄。
她本的确该是千岁。
只可惜她如今已位万岁,又如何甘愿重归千岁?
宫挽晨笑够了,执着他的手,指着前方一棵树问:“青素,你帮我瞧瞧,那树上的叶,是个什么颜色了?”
苏青素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黑幽幽一片,无灯无火,哪里看得清叶子是什么颜色。
“叶黄时为秋,这春日早过不知多久了,你怎还捡这‘为时晚矣’的词来唱?”长腿一抻,直起身来,反手掐了掐苏青素的脸,她一副怜爱模样笑道,“傻孩子。”
长叹口气,牵他起身,宫挽晨又说:“时辰不早了,回吧。”
抽了腰间折扇分道,又入了茂密的芦苇丛中,星火般的流萤不剩几只,春日的确早过了太久。
为时晚矣。
苏青素一路低着头,被她带回了马车里。
他们的手还一直牵着,至少没放过。
回苏府的一路,他便垂眸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与往常一样安静不喜多言。
可宫挽晨却是一路唱来,什么调都能叫她接上去,胡乱一气地哼哼唧唧。
一入了苏府,苏青素便忙回自己房中,准备更衣,连夜再去一趟城外妙云寺。
今日,他原本就是想借与棠妆出城进香之由,去妙云寺看看情况,却不想半路被她截了。
可她今日为何会出宫,又为何会在城门口堵他?
苏青素不得而知,心中却生出极其不祥的预感。
遣散打算上前伺候的奴婢,他推开门,刚走进房中,便发现有人。
反手将门关上,苏青素沉声问:“谁?”
“公子。”一男子在黑暗中朝他半跪,“妙云寺中人,不见了。”
倏然一骇,苏青素眸色凌厉:“你说什么?!”</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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