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云寺主持,法号妙昙,听闻三岁入佛门,十四岁已阅遍佛家经典,十八岁代理主持事务,二十岁时,上任主持圆寂,其正式成为妙云寺主持方丈,距今已五年。
五年间,妙云寺香火鼎盛,香客来往不绝,人人都道,主持方丈妙昙,佛法高深,慈悲为怀。
苏青素不知那位年轻的慈悲方丈如何知道宫挽晨乃女儿身的,可他也没问,只沉默地抿唇,背着她,运用轻功,加快脚程。
普通人两个时辰的路,因为担心她的伤,在他疾奔之下,一个时辰不用便到了。
妙云寺的后山,周遭绿荫环绕,远处溪声与鸟鸣重唱,前面是一条极高长的石阶,上头红漆大门前,坐靠着个怀抱扫帚的酣睡老僧。
宫挽晨迷迷糊糊睁开眼,朝前一觑,瞧见了妙云寺寺后山门,听见耳畔粗粗的喘气,稍一回眸,便看见一滴热汗顺着秀气的下颌线流下。
她无力地弯唇,声音因体热缺水而沙哑不清:“累了?”
“不累。”喘了口气,苏青素察觉她指尖动了动,似乎想给他擦汗,忙凝眉低呵,“你别乱动,小心伤。”
“嗯”一声,宫挽晨抿唇笑着,又将眼帘垂下去,一副安心模样伏在他肩头:“让他们去唤妙昙,就说……毕辰要见他。”
苏青素眸色一动,却依然没有任何质问,听话地拾阶而上,唤醒门口酣睡的扫地僧。
“这位师父,我们想拜见主持方丈。”
他此时一身狼狈,却依旧循礼而问。
宫挽晨趴在他背上,浑身没力气,可听他这么规矩,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家青素,可真是个乖孩子。
扫地僧被吵醒本就不悦,见这二人一身狼狈,更是不屑,打个哈欠,眯着眼哼声说:“我们主持方丈讲佛忙得很,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见?先把名字报上来,边上等着,待我睡醒了再给你去说。”
苏青素心急如焚,却还是忍着,凝眉道:“毕辰。这位师——”
“毕施主稍等,贫僧马上去叫主持方丈!”
未等苏青素说完话,那方才还昏昏欲睡的老僧,忽如一阵疾风卷入寺内,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苏青素瞧得一愣,口还张着没合上。
视野模糊、脑子不甚清明的宫挽晨瞥见他这副模样,觉着有趣,没力气也要在他唇边啄一口,为他解惑。
“毕辰这名字,仅去年便为妙云寺捐了三座大佛金身,两座佛堂,可说是他们妙云寺最慷慨的善信,寺中僧人几乎无不知晓。”她轻轻笑道,“毕竟,和尚也是要吃饭的。”
声音越说越轻,越来越无力,只是那语气始终轻松,说不出的风流率性。
苏青素抿了抿唇,稍微回头,满眼的心疼与舍不得,声音更是轻得仿佛怕碰碎了她。
“你先别说话,存些力气。”
宫挽晨虚弱地合上眼,嘴角携笑,应他:“记得换药后,再给我净净身子,这一身的血和汗味,闻着便……”
话音悄悄没了,苏青素奇怪地侧头,只见环着他颈项的手无力垂下,肩头的脑袋偏倒,那张极美的脸雪白无色。
心脏猛然抽痛,他双目巨睁,喉头一热,正要喊她名字,可只一个“宫”字出口,便叫前方一道沉缓的声音打断。
“去准备厢房,针药。”
“是,主持。”
一小僧听命而去。
迎面来的人,一身看上去洗过多次的旧袈裟,手中持着串不新的佛珠,步伐稍快,俊朗面容上,却是一派沉静。
妙昙站定苏青素面前三步,沉着说道:“施主,请随贫僧移步。”
忍下心慌绞痛,苏青素脸色苍白,点头跟了上去。
到了僻静的后山厢房。
随行两名年轻僧人在外将门关上,一左一右守于旁侧。
屋内,渐高的日辉穿过窗棂倾泻进来。
妙昙在床头弯腰,伸手欲拉开宫挽晨的衣襟,查看伤口。
坐于床边的苏青素脸色一紧,手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阻止。
那伤口上再次染满血的白布刚露出来,他浑身便一寒,双目跟着布满猩红。
“施主,请将湿帕取来。”妙昙神色不变。
苏青素起身,在床尾的窗口下湿了巾帕,再走回来,却没将湿帕交到妙昙手中。
“我来。”他嗓音沙哑,吞咽时,尝到了浓重的血味。
白布已解开扔去一旁,他拿着湿帕一点一点擦掉凝结的血块,小心将混了血的干结草药剥除,就怕一个动作重了,会叫她痛。
妙昙持着佛珠立在一旁,落在苏青素身上的视线深了几许,片刻便转移。
待宫挽晨肩头以及臂上的伤口都清理干净了,妙昙才重新给她施针上药。
一切处理完毕后,苏青素立即将她衣襟拉上,凝着秀气的眉心,心疼里还掺着些许私藏之物被外人窥见的不快。
妙昙似未察觉,去桌前写了一药方,启门交至守在门侧的一小僧手中。
“去抓药,熬好了便送来。”
“是,主持。”
小僧拿着药方离开后,妙昙转身,瞧见床边坐着的清秀少年浑身狼狈,乌发凌乱,视线始终笼着床上昏迷的人,满目忧心,
妙昙上前两步,持佛珠道:“所幸送来得及时,毕施主的伤口并无溃烂迹象,服几帖药,休养几日便可转好,施主不必如此担忧。”
苏青素抿唇不应,仿佛没听见妙昙的话,视线依旧一刻不转地凝着毫无血色的宫挽晨。
半晌,正当妙昙欲退出屋中,他才忽然出声:“主持能否让人送些热水和干净的衣服来?她喜洁,醒来必受不了这一身脏乱。”
妙昙颔首:“施主稍后。”
依旧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苏青素谢道:“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