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回到姑母的明光宫时，程莲还未回来，祖母她们亦不在门厅叙话，只有几个宫女在殿外洒扫。

“翡翠姐姐，姑母呢？”

“夫人如今在内殿梳妆，太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亦去了偏殿整理妆容。”

“那我去找姑母。”

“姑母真美”，程梓推开内殿虚掩着的雕花木门，便看到姑母站在铜镜前正往腰间系一条金色大带。

宫中设宴，后妃着装宜端庄大方，服饰皆有规矩，需挽高髻，着阙翟，一袭赤色曳地长袍上的纹饰繁复而精美，将姑母八分的容貌修饰成了十分。

“梓儿这小嘴可真甜！”德夫人面带笑容，略带宠溺的回头看了小侄女一眼，命服侍的宫女出去，亲自将小侄女推坐在镜前。

“我们梓儿才是天生丽质，倾城之貌，姑母为你装扮一番如何？”，德夫人看着镜中小侄女童稚未退的一张小粉白脸，如同看着一架能改变她后半生命运的登天梯。

“好”，大约长辈都喜爱装扮小孩子，程梓不忍拒绝，何况她如今不过七岁，打扮的靓丽一些大约也无妨。

“姑母，梓儿可能求您一件事？”

“说吧，姑母都应你”，七岁的小女孩想要的不过是些样式新奇的衣服、簪花，她久居宫中，日子虽清苦无聊，但这些东西宫中向来不会克扣。

“梓儿方才在百花园附近瞧见一个太监，姑母可能将他调来你这宫中？”，于那处荒殿里偷偷养着一只小猫，于理不合，那样容貌出众的男孩，应该不难找。

“太监？可是受了欺负，找你哭诉？”

“没有，是我自己看到的，姑母，我瞧他甚是可怜，您就帮帮他吧！”

“这宫中可怜人多了去了，哪里能帮得过来！”德夫人低头看着小侄女殷切希望的目光，单纯良善终究会被这宫中看不见的一双手逐渐剥落，自古以来便是弱肉强食，她总要懂得这些，程家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可有些道理早些知道，便会少受些伤。

“既然遇见梓儿了，便是他的福气，姑母稍后便吩咐人往后多照应照应他。”

“谢谢姑母”，虽然不能为他谋一份轻松些的差事，但至少日后能吃饱穿暖了。

德夫人笑眯眯的将程梓的头发重新梳好，簪上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玉蝴蝶发钗，并从胭脂盒子里挑了一抹嫣红的口脂，不过两三笔，一朵红的妖艳的鸢尾花便绽放在程梓眉间。

“梓儿以后就常进宫，来陪陪姑母好不好？”

“姑母放心，宫中节日，梓儿都会和祖母一起来看望您！”，后妃入了宫，寻常很难见到娘家人，只有宫中重大节日宴会，品阶高的宫妃才能与家人见上一面，时间也很短，姑母在宫中除了王上便再无可依靠之人，但王上后妃众多，哪里又能常常得见呢，小孩子总是吵吵嚷嚷的，想必十分能缓解姑母的寂寥之苦。

德夫人拍了拍小侄女的肩膀，微笑着点了点头。

“姑母，阿嬷说时辰到了！”程莲语气十分欢快，掀帘的动作大了些，引得一阵环佩叮当响，响声清脆，十分悦耳。

看到程梓眉间凭空多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色小花，听母亲说过，姑母极善工笔画，想必是程梓趁着自己不在，央着姑母为她画上的。

“姑母，您可不能偏心！”，程莲看着程梓额头的花对着德夫人撒娇道。

“梓儿肤白，趁这朱红颜色，莲儿高挑，姑母为你准备了一套衣裙，快瞧瞧是否喜欢？”德夫人示意外间的婢女，捧了套黛青色曲裾深衣，单看袖口的镶边便觉华丽异常。

甘泉宫内

程梓随同母亲坐于祖母身后，这宫宴果然同六兄说的一样，规矩实在多了些，就拿案上的茶水来说，那浅浅一杯，须分次饮尽，饭菜的摆放各有其位，就连吃的顺序都是固定的，怪不得六兄要给自己肉干，那碟子里的糕点既不好吃也不够吃。

倒是和程梓挨着坐的一个小姑娘，竟也如此有先见之明，趁着大家聚精会神观看殿中的歌舞时，从宽袖中掏出了一块切得小小的果脯极敏捷的塞进了口中。在梦中的那个世界，相传果脯是明朝时期宫中御膳房发明的，制作工艺十分复杂考究，醒来这些许日子，程梓已经渐渐接受现如今生活的朝代与那课本上五千年历史中的大汉王朝虽有相似之处，但很多东西却也不尽相同。

见被发现了，十分镇定的递过来一枚，程梓见她吃的美味，便将那枚山桃干也学她的模样塞进口中。果脯鲜亮透明，表皮干燥，稍有粘性，入口酸酸甜甜，果肉紧实，虽然是果干却还保有果子的清香，爽口润滑，甜而不腻。程梓心想，这小姑娘家中定然有个好厨子！

一场宴会下来，两个小姑娘案上的食物没怎么动，倒是将那一袖袋各式各样的果脯吃了个干净。

那坐于程梓旁边的小姑娘正是中书令柳大人的嫡孙女，传言柳家女儿个个漂亮贤淑，持家有道，是京中贵子求娶之首选，但柳绵虽长相乖巧，实则古灵精怪，想法新奇大胆，极对程梓脾气。

宴毕

回家路上，祖母与孙女共乘一车，魏氏看着娇嫩如花的两个孙女，平常亦是懂事孝顺、知书达理，心下十分骄傲，再想到之前女儿言辞恳切的请求，不禁又担心起来。

“祖母，今日宴会上柳家姐姐跳的舞真好看，我也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