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鸣鸾领旨告退,明帝问道:“关卿膝盖没事吧,要不要朕派车送卿回去?”关鸣鸾看了明帝一眼,微讽道:“陛下这是惩罚之后再给点恩赏么?”明帝哼了一声道:“朕是怕关老爱卿见了,道朕欺负她家宝贝儿子。”关鸣鸾闻言语气轻快起来:“臣可以自行回府,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关鸣鸾离去后,明帝便往凤坐上一靠,两臂支在扶手上,双目望着大殿的雕粱,喃喃地道:“这旨意一下,皇姨就该找朕闹了,皇姨还好,她家王君多半也一起进宫来,那必定是连哭带说啊,朕想想就头大。”
江澄听得心疼,便给明帝出主意道:“陛下要不出宫避上三五日?刑部执行处罚向来神速,此案关大人想来更不会拖延,陛下何不等世女脊杖打过了再回来?”他这纯粹是看不得明帝烦心,临时起意为明帝解愁,他也知道这主意未必稳妥,天子出行,向来有很多规矩,也需要提前做各项准备,绝非今日心血来潮明日便可身在宫外的。
明帝听了,轻轻摇头:“江卿的心意朕领了,遇事就往外躲却不是朕素日做派,该面对的朕自会面对。虽然想想就头疼,可是谁让朕是天子呢,皇亲国戚违法原是历代常有的事,今日不发生日后也会发生的,朕早晚都会遇到的。”
江澄柔声道:“江山社稷重担在肩,陛下又重情重义,家国兼顾,委实不易,臣刚才言辞激烈了,陛下莫要生臣的气才好。”
明帝略坐直了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论言辞激烈,你哪比得上鸣鸾啊,这也就是朕心胸宽广才能如此地容忍他,他将来要是嫁个暴脾气小心眼的妻主,还不得天天跟妻主打架啊。”
江澄微微一笑:“陛下怕别人不容忍他,那何不将他收进宫来?”
明帝斜了他一眼:“你也就在朕跟前这么说,这话你敢当着玉儿讲,还是敢当着皇后讲?”
江澄忙道:“这般言语怎能同着敏君说呢?皇后处微臣更不敢多嘴。”
明帝好笑道:“朕对鸣鸾没这些小儿女的心思,虽然鸣鸾与朕也算是青梅竹马,但朕看他就是个亲友家的小弟,朕还是盼着他将来能嫁个温柔妻主吧。”
温柔妻主啊,江澄忽然之间想到徐淳,那位极有风度又很会照顾人的徐大人或许配得上关鸣鸾这样的佳公子吧。
从皇仪宫出来,他便往筠华殿去。到得殿中,陈语易见了他热情招呼:“澄之和敏君真是好眼光,挑的这围棋子这狼毫笔都是我素日所爱的,让你俩破费了,多谢,多谢。”江澄颇觉意外,他在江州行色匆匆,根本没功夫逛江州市坊,遑论给宫中众人购买礼物了,可看陈语易左手边放着两个香花梨木的小罐,罐盖都已经揭开,内中分别盛放着红白玛瑙的围棋子,红棋子色泽莹润,白棋子玲珑剔透,他右手边则放着六管不同型号的狼毫笔,听陈语易话中之意,这两样礼物都是赵玉泽送来的,这人情赵玉泽还分了一半给他。他一边略尴尬的应承着,一边心下感叹,敏君为人,礼数周到心地善良,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陈语易一边把玩围棋子,一边吩咐侍儿润禾给宁才人倒茶。那小侍听了,歪着头细声细语地问道:“是倒枫露茶呢还是荷叶茶?”江澄看他稚拙可爱,心下便有几分喜欢,却听陈语易道:“将那冬瓜荷叶沏一大碗出来。”江澄失笑道:“语易这是嫌我上次没品出馥春茶的好处来,这次只给喝冬瓜了。”陈语易见他挑破,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明明是个读了不少书的人,看上去也斯斯文文的,怎得日常行事全无一点风雅名士的做派?”江澄叹气:“我也没说自己是个雅人啊,天天手上拿着规矩墨斗心中装着算盘秤斛的人有几个是风流雅致的呢?唔,好像有个例外,苏澈就不错,我看他公务余暇烹茶焚香,插花临帖,日子过得比一般文人都清雅。”
陈语易闻言道:“是户部侍郎苏澈?有一两次宴会上见到过,人长得极清俊,算是男儿中才貌双全的了,听说他家世也很好,下次见到了定要与他好好聊聊天”,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方才迟疑地问江澄道:“苏公子这般绮年玉貌,可有人家了?”
此时那小侍润禾已经将荷叶茶端了上来,江澄接过,轻移杯盖,小品一口,竟觉十分清爽,当下点头道:“我果然只适合喝这等民间常见茶,我喝着味道比起馥春茶不差呢。阿澈早有了人家,三年前他母亲做主与吏部尚书楚昀大人家里的二小姐楚霄订婚了。”陈语易道:“这么说来是快要出阁了,他婚期是几时?澄之到时候提醒我一声,我想送他份礼物,如此俊雅的妙人值得交往呢。”江澄道:“这个我却不知,我也好几个月没见到阿澈了,夏天的时候似乎婚期还未定。”陈语易吃惊道:“订婚三年了婚期还没确定,楚家不着急么?”江澄对此却不愿深谈,只简单地道:“倒没听说楚家如何着急,想来以阿澈那般人才家世,楚家是极满意的,多等一两年谅也无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