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张鸣

蜀国益州

不远处三四座茅棚依次排列于驿舍门外的大道边上，袅袅的白烟从茅棚内的灶炉处徐徐腾空，衣着褴褛的人群排着长龙依秩序等待就食，人群中也不乏衣着干净肩背行囊之人，他们大多几人成伍十人成群，身旁多停靠载满家资的鹿车，其前后亦常伴长者妇孺。饭贤们各司其职忙碌着，张鸣看到这幕有条不紊的景象心中一丝满意，他身着道袍腰佩七星宝剑携随从奸令、祭酒信步向茅棚方向走来。

“禀告师君，这些前来就食义米、义肉的行人大多是举家来投我们南郑县的异地流民，其间亦夹杂着不少几十人或成百人组成的大姓宗族迁徙队伍。我等饭贤们皆反复告知食者须量腹取足，取食过多者则鬼神必病之，因此无一人敢暴饮暴食。”一位年长饭贤见到张鸣数人一行，向前禀告道。

能在汉中之地广布义舍，并在其中放置义米、义肉予过往行人流民以充饥，张鸣深知此得益于道势力的政令，更是依靠了凡入道者皆须上贡米肉钱帛以示心之所诚的教义，因此才能再将所贡之物换成义肉、义米以供道路流民免费取用，如此义舍方得以长久为继不至于中断。这项道势力义举更是声名远播益州境外，为汉中之地引来了不少异州流亡迁徙之人，其中不乏引来一些宗族大姓的能人异士，这些异地人有些便选择扎根汉中，因此为汉中的发展、道势力的壮大做出了不少的贡献，真是招贤聚能的良策。“方今天下大乱，老祖怜悯世间疾苦，始令大道接济穷苦，尔等鬼吏皆遵老祖令，为大道竭心奔走，今后更应勉励之，为尔等飞天积德积福。”说罢张鸣便示意年长饭贤忙碌去了。

张鸣走到排着长龙的人群，抚摸着一个孩童的额头环视众人说道：“天地不仁降大劫于天下，蜀道难行虽有福地而不易至，汉中沃土千顷，尔等今后终可不必颠沛流离了，脚下这片土地便是尔等延续宗族血脉的根基和希望！”说罢便轻叹了几声。一个饭贤朝张鸣执作揖礼后朝众人大声道。“此乃大道师君，尔等所就食米肉皆为师君所置，尔等还不速速感恩拜谢！”正排着队的众人纷纷侧目投向张鸣，而后无不下跪叩首，声声道：“大道义举，拜谢师君！大道义举，拜谢师君…”

自外戚、宦官交替掌权以来，大汉民间疾苦久矣，终至中原多地黄巾并起，随即顺势蔓延壮大越发不可收拾，黄巾军所到之处失地佃户、卖身奴婢无不响应。多地义事虽后为朝廷与各地诸侯、门阀豪强陆续弹压而覆灭，但起事期间终致民间懈怠农事，良田荒芜，民不聊生，加之佣兵者为己私利互夺地盘兵戈伐戮，更致使生灵涂炭，有违大道，终遭天谴，瘟疫横行，尸骨遍野，百姓无以充饥，无不逃离中原，分至四境。当今汉中之地，并未遭祸患，才有富裕沃土以分流民，鼓农桑以兴商贾，又有无偿米肉供给外来流民，不至饿殍于途，在张鸣看来，汉中大道之义举应得天下效仿，届时天下才能安详太平，以消天之怒。

“众居士，应当拜谢无量老君，吾仅老君弟子尔，居士面前所置米肉，皆老君示意于吾，吾听之备之，此义举之功吾不敢受！”张鸣示意众人停止拜谢说道。设置驿舍，广施义米、义肉，在前任师君时期就开始运作了，这一点张鸣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在张鸣看来，从他建立道势力吸纳临近诸多乡县官吏、宗族后，才聚集了更多信众，也才有更多财力来完善和扩大驿舍的规模，以至趁中原大乱引来更多外地流民聚于汉中之地。

至于义举以老君之名，前任师君也是如此讲授张鸣的，张鸣只不过并未再提及前任师君罢了，至于是否是老君冥冥之中的授意所为，毕竟大道轮回，老君何在，冥冥天意，无处不在，在张鸣看来一切法旨皆在经注中，只要一心向道便是大道的终极目标。

“拜谢老君，拜谢师君，拜谢老君，拜谢师君…”众人无不叩首连连齐呼。张鸣领众奸令、祭酒正欲转身离开。“禀师君，王祭酒又在家中私自宰羊吃酒现已被督查缉拿，王祭酒已被带到，因其不是初犯按经注当诛，但因其身居高位应当如何处置还望师君明示！”一名督查走到张鸣面前禀告道，其后几名鬼卒押着一个已经脱帽道袍不整有些微醺的人跪在散开的人群当中。

经注上早有规定，春夏两季万物复苏，乃道之所初也，因而不得杀生，因有违大道轮回，若执意杀生，则逆时气，不合天地心意，鬼神必病之。且禁酿酒、酗酒，因饮酒令醉，狂脉便作，买卖失职，更相斗死，人君好纵酒者皆不能太平，其治反乱。很显然不仅在张鸣看来，众人也都能看到王祭酒违反了重要的禁令。

虽然经注上也表明教化信众当信道行善，德行为先，重规劝、轻责罚，有小过者，修路以立土功，将功可以赎其罪过，助其自悔，引以向善。然而王祭酒不是初犯，张鸣也曾多次令监神们重点约束王祭酒，以免其再犯错，毕竟王祭酒很早便入道，追随张鸣左右，为建大道势力也算功不可没，只是其人性嗜酒，任性而不受约束，才至触犯经注而数教不改。

“尔为督查，据经注王祭酒当领何罪？大庭广众之下，又有众多新民在的情况下，切莫因其侍奉老君多年而有意偏袒之！”张鸣反而反问督查该定王祭酒什么罪名，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再罚其筑路以抵罪显然有避重就轻偏袒之嫌，现如今来投汉中异民之巨，早已超过原来汉中原住之民，外来异民只知大汉典章，不识大道经注，如何教化新民心向大道，而不至妄生事端，因此必须依大道经注有过必究，不管上至将军还是下至饭贤，不因功高位尊处罚以至偏颇，否则新民该当如何诚心于大道的教义之下，为老君服务，为上天排难！

“因其屡教不改，依大道经注当重罪以弃市！”督查回禀道。此时人群开始有些小声议论，“师君，救救弟子，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了！念在弟子服侍师君多年，救救弟子…”王祭酒跪着想挣脱羁押到张鸣跟前，但是被几名鬼卒死死的摁住定在那里，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张鸣，不知张鸣会不会真判王祭酒以弃市的处罚，那可真是大义灭亲的举动。

“师君，虽然王祭酒不是初犯，但念其曾为我大道、为汉中立下汗马功劳，应当从轻处置，留其性命日后再为我大道继续建功立业以补其罪，且今日其认罪态度诚恳，望师君三思留此人才。”张鸣身旁的奸令为王祭酒求情道，其他奸令、祭酒也纷纷为其求情。

张鸣也想救下王祭酒，但是督查既然已经为其定罪罚以弃市，在此时的大庭广众之下，再想收回罪名，改为轻罚，显然于大道今后在汉中乃至整个益州是不利的。能以牺牲一个王祭酒换得汉中大道的法无乱章的名声是值得的。“既然督查据经注罚尔弃市，尔当欣然领之，切莫多言，鬼卒何在？就在此时于众人前刑之，以儆效尤！”

说罢，鬼卒将王祭酒押到一处高台上，众人围于四周，张鸣走到王祭酒跟前，低下身凑到其耳边小声说道：“尔今之祸师君救尔不得，切莫埋怨于吾，待尔飞天后，吾将于稍后为尔做法，渡尔去老君处，今后侍奉老君切莫再生是非！”说罢便转身离去。

“谢师君成全！”王祭酒朝张鸣身影大声感谢道，然后环首刀落下，王祭酒便已身首异处，血溅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