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央的地上,还有三个没拆的箱子。
姜言先前一直没动它们,则是因为它们外面还密封着,拆开便留了痕迹。
想着生死不知的魏先生,她一咬牙,顾不得这么多了。
姜言用抹布裹了两个爪子,用喙叼着枚刀片,飞落在纸箱上,划开了尼龙绳,胶带。
印有专业用词的外文箱子,失去记忆的姜言,虽然一个个字母看着眼熟,但真要组合起来说是什么意思,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只得用刀片,一个个将箱子划开。
第一箱是瓶装液体钙乳(Liquidcalciummilk?),她认出了英文中的milk?,以为是牛奶之类的,想到狱中的小萝卜头,便取了两瓶。
拆到第二箱,Penicillin(青霉素)她是怎么也认不出它的含义,但好在注射用的青霉素它的玻璃外形,她是认得的。一连取了十盒,再加上七盒阿莫西林,两瓶钙乳,堆在地上积了一堆,姜言看着犯了愁,如何带出去?
环顾四周,她看上了纸箱草垫堆里的尼龙绳,割下一断,为了好过玻璃窗外面的铁栅,盒药和钙乳被她用尼龙绳分断绑了,像串葫芦似的拎起便是一串。
将药送出窗外,姜言回身拿起抹布将自己留下的爪印抹去。
抹布放回原处,她才小心地钻出了窗栅。
姜言虽然想着要立刻把药送去。但看了下天光,不过是午休时间,青天白日的飞在天上,也不敢一次性带这么多过去。
她寻了颗筑有鸟巢的参天古树。
如今是秋天,鸟雀南飞,这巢便空了。
姜言把大部分的药放了进去,用枯枝掩了,只用一小截尼龙绳绑带了一盒青霉素、一盒阿莫西林,往监狱飞。
一路为避开人的视线,姜言不得不高飞,直到监狱上方,眼见院中无人,才敢慢慢地降下,于屋顶上寻摸着小萝卜头可能在的方位。
返返复复,姜言不知道探了多少遍,后墙上方的铁窗,才找到小萝卜头所在的牢房。
她明知道小萝卜头的隔壁住着魏先生,却不敢将药投进去。她怕那名叫季宾的见了她或药,大嚷大叫起来。
姜言隐在窗后静听了会儿,没听到狱警在廊道上走动的声音,才站在窗台上松了口气。
握抓敲了敲铁窗,引起下面抱卧在一起的父子二人的注意。
“爸爸——爸爸——!”
前几日的一场秋雨,让气温降了不少。牢里阴暗潮湿,沈壁身上的伤口溃脓发炎起了热,这会儿身上正一阵冷一阵热,被儿子叫醒,免强睁了睁眼。
沈沛激动地松开了抱着沈壁的手,撑着身子往上抑了抑。望向谢瑶爪子上带的药,欣喜若狂,吐出的字音都是颤的:“爸爸,是‘大将军’!它带药来了!”
沈壁费力地转了转头,仰望着姜言。片刻,低沉暗哑中带有撕裂般的笑声从他的嘴里溢出。
姜言歪着头眨着小豆眼,疑惑地看着他朝红的脸,疯狂的笑,莫不是被烧傻了?或是被这狱中生活压弯了脊梁,精神崩溃了?
若不是看在小萝卜头的面上,姜言都有股拔脚就跑的冲动。要知道,古往今来狱中撑不住叛变的可不少。
沈壁笑了几声,便见上面的笨鹦鹉警惕的抓着药往后退了一步,便知不妥,别将这只救命的小家伙吓跑了才是。
他无力起身,儿子沈沛也扶不动他,他脚蹭着地面,身子一蹿一挪地将自己移到了铁窗下,朝姜言伸了伸手。
姜言望着他移动后留在地砖上的血痕,心下终是不忍的哀叹一声,钻过铁窗飞了下去,解开尼龙绳将药递在了他手里。
沈壁在小萝卜头的帮助下,撕开包装抽出一支青霉素,磕开瓶顶的玻璃一口喝下,又吃下片阿莫西林,方喘了口气,向姜言眨眼道谢。
姜言的翅膀指了指隔壁,爪子推了推地上的药,心中的意思表达的极是明白。
沈壁看得会心一笑,笑得极是温和洒脱。
他碰了碰身旁的儿子,小萝卜头便轻声代为解释道:“等季叔叔的呼噜响起,才能给魏爷爷送药。”
姜言侧耳倾听,一墙之隔的季宾还在不停的咒骂着。
再听,隐有军靴踏地的声音,慢慢地朝这里走来,应是巡视的狱警。
姜言不敢多待,将尼龙绳、空盒子、空瓶子拢在一起,用爪子捏住,慢慢的展翅,轻声飞起钻了出去。
须臾,父子两才收回目光,将角落里的墙砖扣下,里面是个空洞,还收着半截铅笔,烟盒内的半片锡纸。
这个洞可通隔壁,是他们父子住下后便与魏先生合力,一点点用指甲和放风时偶尔带回来的一两根细枝,慢慢撬开的。
把药轻轻地放进去,墙砖合上,沈壁将儿子抱在怀里,卧在稻草堆里闭眼等两名狱警先后巡视走过。
“爸爸,‘大将军’真的带来了药?”爬在父亲的怀里,沈沛犹自如在梦中,抱着父亲的胳膊不禁紧了紧,犹怕失去。
沈壁闭上眼,那鹦鹉的影像便出现在了脑海里,歪着小脑袋看着他,豆大的眼里充满了属于人类的情绪与智慧……“是啊!‘大将军’给我们送来了药。嘘,你听,你季叔叔是不是打起了呼噜……去,将药给你魏爷爷递过去。”
沈沛一轱辘爬起来,在沈壁的帮助下,扣开墙砖,对着对面的那块墙砖三急三缓地敲了敲。
良久,那砖被人对面打开,一张血迹斑斑的脸露了出来,右眼处更是血糊糊的,眼皮凹陷。
姜言一路飞回,看了看头顶的日头,约莫了下时间,应是下午三点左右。
这会儿,无论是贤明楼、还是闲裳楼的男女主人那里,怕都没了饭食。心中想着,她转身朝府里的小厨房飞去。
刚转过林间小道,便隐隐约约听人叫嚷:“药房失窃了——!”
一片嘈杂围观中,秦副官带了几名近卫,踏进了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