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厂有些荒凉,生意不景气,渐渐成了中转停车场,停着的都是些私会小三或者某些不当方式得来的车,厂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十天半月才来一次,不怎么修车了,也就赚点停车费。
案发那天厂长正好不在,但他对那对新婚夫妻印象深刻。
因为通常来停车的都是已有家室的男人,很少有夫妻俩同时来的,而且两年轻人衣着光鲜,一身牌,来也不像是缺钱的偷车贼。
警察破开车门仔仔细细地搜查,最后在副驾驶的坐垫面发了藏在里面的刀。
窄尖头的菜刀,三指宽,一掌长,基本能与三具女尸的刀口吻合。
刀身至刀柄是血迹,连接处还夹杂着一些碎肉。
凶没洗刀,反而让凶器保持了原状,仔仔细细地用保鲜膜包裹来,因此塞坐垫之后几乎闻不到太重的味道。
俞潇被顺路带过来帮着辨认车型,最后也没派上什么用场,光是到凶器就险些吐出来。
凶器被带回去检验,所有的证据都被保留在了这把菜刀上。
同时也证明林秋的推测没有错。
一行人回去的时候,乔柏舟开车带着林秋和俞潇,准备先把俞潇送回家再回局里。
路上俞潇趴在后窗上吹风,一边听到前面乔柏舟问林秋:“你怎么知道凶器还留着?”
林秋伸比划了一动,俞潇没清楚,但随后猜出来大概是他们先前去那对新婚夫妻的时候到的。
“你记得新郎的这动吗?”林秋说,“意识地躲闪,他对新娘心存畏惧,又不敢表出来。”
“从他过去的照片和婚礼上要播放的视频来,他本质上是很花心且很自的人,对着伴娘团都能反应,控制不住自做出猥|亵的动,你觉得新娘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新娘是他所有女友里家世最好的人,岳父有意将家里公司交给女婿,新娘还有用处的时候他尚且管不住自,亲友也说他有点大男子主义,他没理由对脾气很好而且深爱着他的新婚妻子表出恐惧的样子。”
“只能说明他有很严重的把柄落在了新娘上。”
“还有新娘的反应,你还记得吗?”
“冷静过头了。”乔柏舟接道,“这也是们最初怀疑她的理由之一。”
亲友都说新娘很爱新郎,所以才选择嫁,期待了这么久的婚礼被搅黄,她既没有害怕也没有遗憾,只说希望早点破案让他们重新举办婚礼。
来温和有礼知性大方,放在那种情况反倒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她有很严重的强迫症,虽然明面上的东西被刻意打乱了,但她所有化妆品的存量几乎都在同一水平线上,吃水果拼盘时牙签的方向基本上都一致,还有她婚纱上据说是自绣上去的花纹针脚位置和间隔都是有规律对称的,还有她打给新郎的通话记录,来没有规律,但算来时间间隔是有规律的……”
“所以?”
“强迫症严重到一定程度就是一种精神疾病,朋友和新郎都不知情,说明她掩饰得很好,自意识很强,但这种症状一定会一直有一种更强烈的反复的冲动不断驱使着她。”
“你怀疑她一直有杀人的冲动?”
林秋摇了摇头:“觉得是掌控新郎的冲动。”
车辆的轻微颠簸随着他们的交谈一戛然而止。
被前面两人同时注视着的时候,俞潇才后知后觉自应该车了。
俞潇站在自家楼,目送着那辆车远去,才回过神,不由生出几分懊恼。
他想林秋微微侧着脸说话,神情泰然,虽然是在说凶杀案,但好像成竹在胸,旁人捂着嘴想吐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落在了常人难以注意到的细节上。
并不是很热切,但有一种像深海一样的静谧、广阔,以及安定。
应该偷偷拍一张的。
就算不公开,私藏也不错。
俞潇有些后悔。
旅馆那案子结案后差不多一周,俞潇才又到林秋。
是他主动去的。
上次“配合调查”的时候,他贡献了自相机里的储存卡,那相机并不是专业设备,只是偶尔带上街的便捷式替代品,还是备用的,单纯出于记录生活的兴趣,有时候放在柜子里一月也未必记得拿出来,大多是临时想来了才一股脑的整理一。
这回还是警局那边给他打电话让他把东西拿回去,他才想来还有这么回事儿。
放在警局里也不怕被偷,俞潇拖延了几天,旁敲侧击正好问到林秋在的那一天,立马从床上爬来,换了件上衣就奔楼打车冲向警局。
付完了车钱去,俞潇才发自还穿着睡觉专用大裤衩和夹趾拖鞋。
秋风一吹,还有点冷。
林秋正好出来,到俞潇了一,把装了储存卡的小袋子递给他。
俞潇呆了一,着他憋了一口气,半天没说出来话。
倒是林秋了然,主动开口道:“还人情是吧,正好饭点了,请吃顿饭?”
俞潇连连点头。
在附近商场新开的餐厅里等上菜的时候,林秋跟他简单说了案件后续。
真正的幕后凶是新娘子。
经理是她的帮凶,原因就和他自所说的一样,他喜欢新娘子,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
而不同于他们最初的说法,新娘子其实早就跟经理上|过|床,并且长时间都通过肉|体|交|流联络感情,而不是通过短信或者电话。
这次的杀人计划也是他们在一多月前私会的时候定来的。
新娘子早就知道新郎在外面有别的女友的事情,而且远不止那三死者,她曾经跟情人多次哭诉,一点点吐露出想要教训他一顿叫他回头的想法和计划雏形。
经理以为新娘子只是想亲报仇,给新郎留一终生难忘的警告,叫他婚后安分一些。
虽然不上新郎,但新娘子哭着跟他说她离不开新郎,经理却是愿意放,只在暗中默默守护着她的。
这一次他也是默念着“为了让她幸福”,决定在她动后替她抗所有的罪。
匿短信是经理发的,发出去一片,最后来的只有三。
他定对面旅馆里最合适的杀人位置和路径,在当晚趁着前台打盹混入其中,有意将三死者引到预设的位置,依次药迷昏。
第二天清晨,在新娘新郎试完妆休息的几小时里,他借着身份便利,敲昏了新郎,领着新娘一同从没有监控的小门出去,再开车绕到旅馆后面的小门。
新郎被五花大绑丢房间,经理替新娘守在廊口。
但经理唯独没想到的是,新娘没有自动,而是给新郎解了绑,拿捏着他挪用公款的把柄,再许以婚后帮他继承公司的承诺,威逼利诱,叫他亲杀死了昏睡中的女友。
一连三人皆是如此。
杀完人,新娘和新郎清洗了身上的痕迹,换过衣服,带凶器,开着那辆蓝色的车绕回了酒店。
抛尸由熟悉环境的经理完成,再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趁着混乱的时候,新娘和新郎一将车开了修理厂,等警察上门的时候,他们已经早就处理好一切回到了家里。
其他宾客也在混乱中跑回去,因为不是第一案发场,没人阻止,警察到场的时候都已经跑得差不多了,一开始也没人觉得奇怪。
之后便是经理发警方怀疑上了新娘子,决定跳出来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杀新郎是为了营造出为爱向渣男贱女复仇的假象。
追杀俞潇是因为他气大又正好喜欢拍照,想要让警方误以为自心虚,将注意力部转移到他身上。
可惜新娘子并不领会他的好意,没在他争取出来的机会里逃跑。
杀死新郎的行为让她恨上了经理,同时也失去了隐藏的心情和精力,稍一逼问,她便认了。
凶器上同时有三女性受害人的血液样本,还有新娘和新郎两人的指纹,证据链都齐了。
没处理凶器的理由也很简单,这对她来说是一重要的把柄,提来就能让新郎发抖,让她体会到了彻底掌控对方的快|感。
因此即便明知冒着很大的风险,她也要留着这凶器。
到最后谁也没能如愿。
俞潇听完又忍不住摸了摸自的脖子,这回不仅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还是一种悚然。
就跟听鬼故事似的,主人公没一是正常人。
俞潇摸摸臂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低骂了一:“变态!”
每一都是。
就连新郎也不例外。
想到自曾经与那种精神扭曲的变态呼吸过同一片空气,他就控制不住地想哆嗦两。
恶心得叫人有些反胃。
俞潇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突然没了动筷子的欲|望,再对面,林秋倒是神情自若,一片红通通的鸭血咬去就跟吃了口普通的白米饭似的。
他应该确实是习惯了的。
虽然他说自不是警察,但他跟那位乔队长熟稔的态度,以及其他出场的警察怪不怪的模样——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向他请教问题,足以得他是常年跑在案发场的。
俞潇反应过来,忍不住问:“你们经常遇到这种变态吗?”
“也不算经常,一年也就那么几。”林秋说道,“这次的案件不算难办,至少这几变态没有多少案经验,心理素质也不太行,线索证据不难找,算是运气不错。”
几还算少么?
还有那几神经病七拐八绕的扭曲脑回路也叫不难办?
俞潇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想了想还是咽去,重新拿筷子挑了几样清淡的菜。
吃了两口他还是想不通:“他们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就没想过亲人朋友吗?而且那三女孩子明明是受害者——”
林秋夹一小馒头塞俞潇嘴里,堵住他的碎碎念。
“要是世界上每一人都是遵纪守法的正常人,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俞潇:“……”
无法反驳。
要真是那样,自然也不会有凶杀案乃至战争出了。
俞潇叹了口气,咬着小馒头有些忧愁。
吃完饭到门口,俞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林秋又跟上次似的朝他摆摆。
“今天就不用护送你回家了吧。”林秋自说自话,“几百一顿的午饭,俞少爷大笔啊,啧,人情算还完了,要是多了你一大少爷就别跟一穷鬼计较了。”
“回去别多想,早点休息,这世上是有那么一些变态,不过不用怀疑,肯定还是好人更多。”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次到案发场有多远跑多远,别没事上去凑热闹,再惹上事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俞潇被他几句话训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想来自原先想要说什么。
到林秋真的毫不留情地掉头就,俞潇彻底呆住了。
直到前面人影都不了,俞潇摸了脑门,才不敢置信地吐出那句憋了半天的话。
“的命才值几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