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观观主即位大典的半月后,一行由道门修士为主的方外使团,赶赴神都。
消息一经传出,神都便轰然炸开,百姓们纷纷抵制这帮修士进入神都,短时间便掀起千层浪,各坊百姓纷纷自发走出家门,在大街上游行。
六部衙门之中,除去礼部和工部之外,其余三个地方,也是直接被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甚至还有诸多百姓赶往皇城前,堵在宫门前让太子殿下严厉措辞,不准这帮人进入神都。
这样的事情,在神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不过是少年的太子殿下坐在御书房里,听着前来禀报的内侍说的那些消息,眉头皱得极深。
南方的修士们要来神都朝拜他,他自然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可对方既然有这么个正当的理由,他也没办法拒绝,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神都的百姓反应会如此剧烈。
这一下子便把他架在油锅上烤了起来。
这如何不让人焦头烂额?
“殿下,如此大事,只怕是要和朝臣们商议一番才是。”
内侍小声提醒,看着这位和皇帝陛下相差太多的太子殿下,他的眼里满是怜爱。
“对,马上宣宰辅大人和宁王入宫。”
太子殿下挑起眉头,倒是很快便有了决断。
内侍低声嗯了一句,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小声问道:“殿下,不宣陈指挥使吗?”
太子殿下看了一眼那内侍,苦笑道:“孤那位兄长,孤此刻即便想见他,他只怕也不想见孤,罢了,暂时不宣他便是。”
早在大梁皇帝离开神都之后,他就一直在等陈朝主动进宫,但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却是陈朝一直都没有离开那座竹楼,对外则是说在闭关。
这件事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既然陈朝这般说,他也就不强人所难,自己这位兄长什么时候想见他的时候,自然就会来见他。
至于他,能拒绝吗?
这太子的位子,都是自己那位兄长不要,才轮到自己的。
……
……
宰辅大人和如今已经是宁王的大皇子很快便来到了皇城里。
进入御书房,给两人看座之后,太子殿下开门见山说道:“现在神都的局面想来你们都知道了,这应当如何,也想请两位出个主意。”
说完这句话,太子殿下便安静地看着这边的两人,等着两人回答。
宰辅大人沉默片刻,说道:“方外此次聚集前往神都,想来是有两个目的。”
“一来是想看看陛下到底是否还在神都。”
“二来便是想看看若是陛下不在之后,今后咱们会如何对待他们,是和陛下在时一样,还是什么别的,所以他们这一场神都之行,绝不会安分守己。”
宰辅大人虽说只是文臣,但毕竟在朝堂上这么多年,所见所闻哪里会少了?
他的见识自然也十分敏锐。
宁王轻声道:“可如今神都百姓不愿让他们来,更别说……咳咳……让他们在神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宁王脸色苍白,说话说到一半,都忍不住咳嗽几声,这位皇帝陛下的嫡长子,如今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感觉要不了多久,他只怕也无法出现在朝堂上了。
“皇兄……”
太子殿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宁王。
宁王虚弱地摆了摆手,苦笑道:“都是老毛病了,怕是好不了,殿下无须担心,若是有朝一日非要归去,也无非是去地下找母后和皇姐罢了。”
听着这两个称呼,太子殿下的眼里也有些黯然。
“孤现在有些两难,方外那些修士的理由正当,很难拒绝,可百姓们如此,孤若是让他们入神都,只怕便要失了民心,若是不许,又怕这些修士借此发难,此时我大梁风雨飘摇,的确不适合和方外交恶才是。”
太子殿下之前没是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登上帝位的事情,可他也没想过做皇帝有这般麻烦。
到了此刻,他其实都有些由衷佩服自己那位父皇了。
这十几年来,他将大梁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欣欣向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宰辅大人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方外不能拒,百姓只能尽量安抚,殿下还需克制才是。”
太子殿下看向宁王,问道:“皇兄也是这般觉得吗?”
宁王沉默片刻,说道:“殿下问过他了吗?”
这里的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这是在说谁。
宰辅大人有些沉默。
太子殿下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当初父皇离开的时候,也嘱咐殿下军国大事可以问询他。”
宁王看着自己这个并不太了解的弟弟,沉默片刻,还是真挚说道:“父皇此生,几乎没有做过什么错误的决断,他这般相信他,只怕也是因为他的独到之处。”
太子殿下没有回应,而是转头看向宰辅大人,问道:“宰辅大人也这般认为?”
“依着老臣来看,即便是陈指挥使在这里,只怕也没有什么法子,如今这局面,只有这么一条路。”
宰辅大人轻声开口,声音不大。
太子殿下点头道:“如此便这般吧,安抚民心的事情,便劳烦宰辅大人了。”
宰辅大人点头,然后起身告辞。
宁王也艰难地站起身来,只是还没走出御书房的门,这位太子殿下的兄长就停下,以手扶着门框,艰难说道:“殿下,父皇走后,这大梁靠我们这些人是撑不起来的,缺不了他。”
太子殿下青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宁王。
宁王微微叹气。
太子殿下轻声道:“孤始终把他当作兄长,但在这之外,孤还要看着大梁,我们终究不是寻常的兄弟,在朝,还有君臣之说。”
宁王感慨道:“不管如何,都是心向大梁的,殿下要知晓。”
说完这句话,宁王不再犹豫,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虽说当年他也和二皇子争过皇位,但他和二皇子有着明显的区别,二皇子为了皇位可以勾结方外,只为了自己,但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能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