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至衡阳,展颜也不晓得雪灾严害至斯。
城中匆匆一览,街头集市诸少有开门营业者,至若茶馆酒肆、客栈馆子,更是屈指可数,除一二城中府衙大户略资助撑着些的,皆歇业停营。
素日繁荣热闹的城里尚且如此,遑论朗乡郊外了。已是人间四月,山林野地皆一片凋败欺凌之象,枝干孤零零光秃的骇人,望不尽的田里不见春花绿意,只有枯黄腐朽的烂叶耷拉在茎上。
村民们家中多少余些存粮,这时尚能撑些温饱。家中贫苦者,肃宁王令府尹太守调度粮仓,以赈灾民。各处民众田地灾情、家中情形,四处粮饷调度分配,虽有官吏统计上报,若追其根本,仍需肃宁王亲力亲为。
“喏,方才魏平送来的,你趁热吃些罢。”展颜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糊糊,香气弥漫,只是颜色有些泛乌,一看便知是仓底的面粉。
“嗯,先搁着罢。”肃宁王头也不抬,盯着手中簿子随口道。
“咚”一声,碗重重搁在小桌上,只因桌子年岁已久,木中积潮,碰出的声响显得有些沉厚,却仍教肃宁王轻朝外瞥一眼,见展颜面色不善,不由放下簿子道:“怎么了?磕坏了桌子碗可作孽了。”
“你昨儿也是这样说的!”展颜恼怒不已。
“哦?”肃宁王惊奇相问。
“最后却趴在桌上睡了去,只得我把它吃了。”展颜强力印证。
“昨儿走了好些路,委实倦的很,不想睡过头了。”肃宁王虚心承认。
“那前儿呢?”展颜穷追不舍。
“前儿,前儿看的猛了,因此便忘了。”肃宁王轻笑解释。
“那,大前儿呢?”
“大......”
“闭嘴!”展颜扬头瞪着眼斥一声,瞧着肃宁王眼下乌青愈中,面上憔悴愈重,终是缓了语气道:“我晓得你是怕我吃的不好,把魏平夜里为你备着看奏报的宵夜都教我吃了,可你也不想想,我何曾说饿着了?”
叹一口气复又把碗端给肃宁王:“费神出力的是你,每夜里熬着的也是你,若再不能有所进补,身子哪里吃得消?”
肃宁王顶着乌青眼圈的眼又眯着笑起来,端了面糊糊起来:“累颜儿担心了,我这就吃。”
展颜看看外头,约莫子时已过了,明儿一早他还要去下一村里视察,凑过去把方才肃宁王卷着瞧的奏报拿起来,密密麻麻一大团,瞧着便头大。
一把合上扔在一旁:“吃完便歇着去,你这蜡烛晃得我睡不安稳。”
教展颜这一动作唬的险些呛着,肃宁王方欲张嘴,见展颜面上不悦,只得无奈道:“是,小的遵命,颜儿小姐且先歇着,小的随后便息了蜡烛。”
展颜躺在床上,复又翻了个身。
“颜儿,待这头视察完了,你,你先回京可好?”
闻言一骨碌又转过来,面朝着外间,冲地上道:“为何?”
肃宁王等人借住乡长院中,大雪压垮了村里不少屋子,现下又无暇重建,屋子紧,肃宁王教展颜同自个一间,中间定了张帘子,他在外间搭了地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