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路途轻松许多,展墨似也不急,每日不过日间赶路,至申时便寻餐住店,或至街上玩赏逛逛,或有说书唱戏赶上展颜喜欢的,便听上几出,展墨便随展颜的喜好,他虽平素不大研究,展颜或有疑问或有高论时亦能辩驳两句教展颜心服口服。
及至回京前一夜,展颜本欲早早赶回去,展墨却道不差这一日,且休息好第二日再进程,二人便寻了客栈住下。饭毕客栈大堂内自是说演唱戏,唱了一出绿林好汉的话本子,看官自是慷慨激昂,对好汉义举无不称颂,展颜蓦地想到有过数次纠葛的柳夜。
“大哥我在朗乡之时遇上过柳夜居士。”
展墨看着跟在展颜身后走着,今儿散的早,展颜尚不觉困,便要出去走走,展墨想了想,亦不勉强她回客栈待着,便同展颜一道儿闲散走走,因离城尚颇有些脚程,二人不觉间又走得远了不想倒走到湖边去了,四下无人,幸而月色皎洁,亦别有一番静谧清幽。展墨却因想着初闻消息时,心下抖得慌了神,停下脚步又细细瞧了一回展颜。
直瞧得展颜狐疑万分,方淡淡收回目光,道“嗯,我晓得。”
“嗯?”展颜一时惊讶,又想到从出城未久便觉察有人跟随自个一路前往泾州,只是后来进了泾州界内便再没踪迹了,还只当是回去同大哥复命即可了,必是后来又着他们来泾州暗随了。
“不全是,泾州的人是我春搜前便调派去了的,城内朗乡都有。”
展颜这时真真惊讶了:“大哥,你早晓得我要去泾州么?”
“只这么猜着,并不十分确定。”
“那我要是不去,这些人岂不白走这一遭了?”
展墨道:“白走一遭倒罢了,要紧的是万无一失。”
展颜怔了一怔随即笑嘻嘻道:“大哥也太谨慎了,我那样容易伤着的?前两回那真真是吃了不留神的亏了,你不晓得,那柳夜居士这回还算得上是帮了我一回呢。”
因早有信使来报展颜朗乡一事,展墨约略知悉,只不晓期中细节,今儿听展颜细细道来,不免又添一层担忧一层后怕,再又思及柳夜居士素来秉性,一时竟也没了主张。复又听闻展颜夜里去盗药一事,面色又铁青起来。
展颜瞧见展墨面色愈来愈冷,眉头蹙起,脸色白了几分,心头暗暗懊悔,这是大哥已然恼怒了,大哥这模样倒像是不晓得这茬,这会子我偏偏自个儿抖了出来,登时再不眉飞色舞洋洋得意,登时闭了嘴耷拉着脑袋噤若寒蝉。
展墨错综交织之情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心内怅怅一声叹息,脑海里浮起展颜做错事同展铭狡辩斗嘴的模样,张牙舞爪,伶牙俐齿,毫无芥蒂,只得心底苦笑一声。
这一番愁肠百结展颜自是不知,但见展墨怒气尽消,眉间隐隐怅然,一时又摸不清楚了,索性不理会,便问早存下的疑虑:“大哥,这样是不是说柳夜居士不会再寻我的麻烦了?”
展墨定了定神,见展颜似是走得累了,索性随意寻个平坦的地儿一下坐了下去,手上拉扯展墨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歇会。展墨顺着力在一盘半蹲下,解下外头一层袍子折两下递与展颜道:“夜间地上凉。”
展颜接过外袍皱皱眉头,似是不知所措的模样,展墨按捺下窘意,盘腿正襟坐好。展颜见展墨坐的笔挺,噗嗤笑出声来,忙又道:“是么?”
“你走后铭儿仍四下追查,摸着线索寻至谢赟处,谢赟你可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那日在街上遇着的同我一道救了几个小娃娃的人。我在泾州时还遇着一人呢,眉眼颇有些像他,”
展墨闻言望向展颜,展颜道:“有三四分像呢!只那人是久居泾州开铁匠铺子的,真是巧了,想着倒像是兄弟似的。”
“非是像兄弟,他二人就是亲兄弟。”
“啊?”展颜诧异不已。
展墨道:“这件事说起来牵扯太广,”展墨环顾四周,虽是寂寥无人,仍是不十分放心便道:“回去再同你细说。”
展颜知晓其中缘故,故而亦作罢,半晌展墨道:“柳夜居士是江湖中柳叶门的人。”展墨瞧见展颜兴味正浓的模样,早暗暗凝神细听,确实八面无人,又开口道。“柳夜居士是柳叶门的人,做的是江湖买卖,下头最为得力二人便是谢赟谢贯兄弟二人。谢赟居无定所,每混迹于世,谢贯做兵械的买卖,实为探听音讯。“
展颜记得,那日闵捕头是说道叫甚么谢贯,又问:“这样讲是梁豫洵得罪了江湖里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