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又蓦地抬起头来道:“颜儿不想欺瞒娘亲,私心也是有的,那时我心里乱得厉害,许多种滋味,压得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所以我才溜去了,究竟是为什么我也说不来,娘亲要是接着问一大堆,我是答不上来的。”
展夫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把手指往展颜脑袋上轻轻一点,连连笑道:“你呀,糊涂!”见展颜虽不怎样说话面上却飞霞似锦,眼带羞怯,心中早已明了七八分,却是又好笑又因着另一桩事酸楚不堪,只是面上不得不藏住,复又道:“颜儿,上回娘亲提醒过你,肃宁王不同旁人,他是皇子,莫看这时他不得皇上待见,未来如何还不可知,你晓得的,身为皇子,”展夫人欲言又止。
“娘亲,他与旁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势的皇子不一样。他不那样。”
展夫人道:“颜儿,但凡你们自个愿意做主的,娘亲和爹爹向来不愿过多掺和你们。若换作是旁的男子,颜儿果真同他情投意合,娘亲和爹爹也高兴,也乐见其成。只是肃宁王他是早封的王爷,即便他没有那心思,旁的皇子便能容他安安稳稳地做王爷么?
自你进了京也看到了,去岁年下皇宫盛宴,连着阶品高的官员皇上亦宽慰抚恤,可肃宁王却教皇上调遣着孤身一人去旻洲安抚百姓;三月间因妨碍四王爷一事,皇上明里赏赐了肃宁王,后头不也是寻了个由头打发到泾州治雪了?还有他们人前人后数不尽的明争暗斗,竟不知哪一日是安稳过着的。”
展颜摇头道:“颜儿知道,可这些人要对付他原不是他的错啊!皇上调他去旻洲为着安抚暴民,他也去了,也未曾赌气怨怼,真真教百姓过了个好年;去泾州时,亦是日日躬亲忙碌,一门心思治雪,纵是明争暗斗,亦无可厚非,娘亲怎么反想不明白这?倘或换作四王爷之流,谁晓得是个甚么下场?豫洵说过,能一朝成王也好,”
展夫人惊得四下环顾甚是无人方暗吐一口气,见展颜仍是正色慷慨,又忍不下心来训她,只接着听道:“只做个王爷也好,固愿凭胸中之所学建大孟一方乐土,教百姓安居乐业。娘亲从前颜儿只敬爹爹娘亲领兵驻守南境抵御外敌,守卫疆土方算英雄,瞧不上那些文人窝囊,可而今也晓得文治武功都是一样的,也要殚精竭虑,这难道不教人敬仰么?”
“他这样同你说的?”
展颜点头道:“嗯。”
展夫人瞧着展颜问:“他说的这些你便信?”
展颜点头掷地有声:“我信。”
“可如今朝堂动乱,拉帮结派,从前,当下,往后,他身上牵扯数不尽的争纷纠葛,宫里头有雯妃娘娘,朝堂里四王爷、太子还有其他皇子,他身后有诸多大臣谋士,诸多支派,稍有不慎便是劫难当头,这回幸而有他扶植的手下撑得住,又有钱家公子相助,饶是如此,尚不知多久才能有功而回。再回来,只怕又是一波风起云涌。”
“我是不喜欢这些,他也晓得我不喜欢,所以他做什么我愿意晓得的他便教我晓得,我不愿晓得的他便不强我与他同担。况而这会儿便去想后头那许多事,不是太过于忧虑了。”
展夫人接着道:“纵是不提这些,皇上少不了三宫六院,这些皇子们自然也是少不得三妻四妾。”
展颜辩驳道:“可自古也有只有一个皇后的皇帝呀!一辈子只有一个妻子的就更多了,怎么能凭这个就给肃宁王下定论了?”
“这样说颜儿竟是认定了他了?”
展颜皱皱眉头道:“颜儿不过和娘亲就事论事,这又从何说起了?”
展夫人黯然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们几个都大了,各自有各自的评判,娘亲不愿为这个让咱们母女生分了,可娘亲更不愿见到孩儿们受伤难过,几个孩儿里头爹爹和娘亲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所以娘亲少不得再提醒一回‘凡事看清楚想清楚再下论断’,颜儿可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