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林和于信皆退下后将近亥时。
梁豫洵自桌前走到展颜边上坐下:“唉,亥时了。”望着展颜欲言又止,展颜少不得问究竟,梁豫洵自嘲笑道:“我晓得不该问你能不能过两日再回去,可它总是自个儿冒出来。”
展颜一怔咯咯笑起来:“真真你比我还小孩儿气。”
梁豫洵从桌前走到展颜边上坐下,喟叹道:“好容易赚了你来,偏这样多琐事,连好生说会话的功夫都不得。”
“怎样便是好生说话了?那咱们这几日说的都不算是话了?”展颜笑道。
梁豫洵笑道:“是是是,只是要能时时这样才好。”
“那岂不成了话唠了?旁的事儿也不必做了,只不住的动嘴皮子罢。”
梁豫洵噗嗤笑一声,展颜瞪他一眼怒道:“笑什么?”梁豫洵低笑道:“颜儿啊,每回你害羞起来,就要故意地扯些歪理来壮胆子。”展颜面上登时发起热来,浅浅红霞悄悄晕染双颊,灯影幢幢里愈发的娇羞可人,梁豫洵定一定心神,道:“颜儿,多谢。”
“谢我?帮你抓了两个番子?我可想不着那样多,他们为非作歹既教我撞上了哪有不出手的道理?”
“我一直防着四哥,这会大约能确定四哥又要出手来对付我了,早能知彼,才有时间琢磨他的意图。”
“你可有甚么危险?他预备怎样对付你?”
“这会还不得而知。”又笑道:“放心罢,我与四哥、太子的恩怨这么些年了,也没能把我怎么样。”
展颜叹一口气道:“上回我问了你几句相关的话,你却反问我为何去寻你,那时我到底有几分想,必是机密要事不得泄露于我。”
“那眼下呢?”
展颜定定地瞧着梁豫洵道:“你要做什么从不避着我,凡我愿意多问的无不悉数告知,你坦坦荡荡地对我,那会子犹豫着不告诉我必是因一旦知晓了你同四王爷暗里的事,便由不得我置身事外了。”展颜说着见梁豫洵面上是欣慰而激动的模样,又接着说:“这一年多我也见了许多,爹爹大哥一身清白,不愿意掺和党争,我想,他们心里头也盼着将来是一位明君即位。如今大孟大不如前,我虽不大懂朝局政事,可若是日后你作了皇帝,一定是个好皇帝,便是未曾见过你,只作这大孟百姓中的一个,亦是支持你的。”
梁豫洵心中早千百般缱绻缠绕,升起莫大的欣慰暖意,比那年父皇封了王爷更欣喜,紧了紧握着展颜的手,相对无言,月华流转,恰似照进二人心中,明亮如镜。
好半晌听闻外头更夫打更了,梁豫洵方道:“行李打点好了?”
“我带的少,没什么好打点的。”
梁豫洵望着展颜,半晌终是笑叹一声:“别忘了剑。”
展颜笑起来道:“放心罢!没忘,记着呢。”又听见梁豫洵喃喃自语道:“哪里能放心……”“亥时二刻了,明儿还要早起,我要回屋子了。”
“我送你。”
“几步路也值当……走罢走罢。”展颜笑着打前头走。
“回去莫要忘了常给我写信。”临了,梁豫洵仍不忘又嘱咐一回。
“回去了莫要忘了常给我写信。”才搁下笔,耳边像是启动了机关似的响起那厮絮絮叨叨的啰嗦话,展颜提着笔半晌也不知要写甚么,用劲摇摇头,心道:真个烦的人。嘴角却悄悄扬起来,不禁莞尔笑一笑,要是又几日他还是没收到我的信如何?哈哈,必定又是又急又恼了,再见着我,一定又要拐弯儿抹角地指控我的不是!
几时会再见着我呢?他那里那样多的事,肩膀的伤也不知道好利索没有。
忽而又担心起来,犹豫半晌,终在纸上写上两个大字,落款搁笔,吹干了墨迹装进信封。直至肃宁王府,云昭收了信展颜才如释重负一般,云昭今儿客气得很,还少见地教人上了茶,展颜不大欢喜,只浅酌了两口便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