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飞崖嘴上带笑, 眼中却毫无笑意。他的目光投向秦故所在之处的那一刹那, 秦故只觉身后有一只巨大的伏虎在黑暗中蓦地睁开了眼睛。可怖的凉意像魔鬼的藤蔓, 顷刻间就爬满他的脊背。
在他被寒意摄住, 动弹不得的弹指之间, 狄飞崖的剑却已经出鞘。
“哎!那不是!……”蔚雨卿反应过来想要阻止, 却也为时已晚。
一道青光带着残影直直朝秦故匿身之处射去, 而后只听一声闷响,一个人影被腾空击出十几丈远。被击中之人直到撞到身后一棵树上才停下,他沿着树干颓着身姿滑落, 然后噗的吐出一大口血。
这个被击中的人,不是秦故又会是谁。蔚雨卿吓懵了,她啊的大叫一声, 然后往秦故倒下的地方飞奔而去。
等她赶到秦故身边时, 却发现滚落在秦故身边的是一个剑鞘,她讶异地回首看去, 只见剑依然好好地握在狄飞崖手上。
蔚雨卿稍松了口气, 她先没管狄飞崖, 而是靠近秦故扶着他的肩焦急地问道:“秦道友,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秦故虽然只是被一个剑鞘击中腹部, 但凭这剑鞘能让他腾空飞出十几丈的本事, 他现在实则已是气海翻涌,整个人晕头转向般的难受。
看他说不出话,蔚雨卿更焦急了, 抬手就要去摸他的脉门。
秦故想要说话, 但是该死的是,无论他想说什么,先冲出嘴巴的一定是一个“咕咕”。
“咕咕。”他费劲道。
“咕……咕!”又是一声。
“咕!”他快被自己气死了。
看着他的样子,蔚雨卿急忙劝阻道:“咕咕咕!你先不要说话,让我看看。”
她围着秦故东看西看的工夫,狄飞崖也走了过来。
他听到了秦故刚才的动静,奇怪地问:“哎,怎么你们是认识的吗?”
他说罢又打量秦故片刻,问道:
“鸽子精?”
…………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那么久,秦故终于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他注视着狄飞崖的眼神十分不善,引得狄飞崖哈哈笑道: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谁让你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呢。你早说嘛,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炼气的下手。”
秦故和他这样的人向来不对盘,他也没有废话,起身看了眼蔚雨卿道:“咕……咕。既然你已经有朋友了,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见他要走的样子,蔚雨卿急忙上去拉住他道:“别,别,秦道友,你都没好全呢!”
秦故冷眼看了看狄飞崖道:“有你这朋友在,咕。我还有的是受伤的机会,咕。”
“不会的!咕咕!”蔚雨卿马上说,然后又看看狄飞崖。
狄飞崖笑道:“怎么,你们就不是朋友吗?”
“是。”蔚雨卿说。
“不是。”秦故同时说。
“不是吗……”蔚雨卿听到他的话,明显像受到了打击,她垂着头可怜巴巴地说,“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秦故甩掉她的手道:“不是,咕咕。你的朋友是他这种人,不是我。咕。”
他这次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蔚雨卿追着迈出了一步,看到他如此决绝的背影,始终没有再跟上去。
看她低头难过的样子,狄飞崖问:“你是不是不想他走?”
蔚雨卿默默地点了点头道:“他还有伤……还要吃药……”
狄飞崖闻言双手抱胸,食指拍拍自己的臂膀道:“师姐,我给你讲一讲我的第一个朋友。”
“什么?”蔚雨卿还心系秦故,听到他没来由地提起这个,有点摸不着头脑。
只听狄飞崖说:
“我的第一个朋友,是我结交时间最久的朋友。他是寺门前的一个醉鬼,我从前要是想找人说话就会找他。他这个人挺好的,除了是个聋子。我下山那年,醉鬼死了,我想到我还没有为他做过一件像朋友该做的事情。后来我想,如果我又有了朋友,我就会为我的朋友做一点朋友该做的事。
在他之后,我也有过几个朋友,他们都不聋,但是都还不如聋了的那个好。只是不管是好是坏,在他们还是我朋友的时候,我就会他们做一点朋友该做的事。
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我来说很简单的事情,对别人来说就那么难。后来我发现了,有一件事情对别人来说很简单,对我来说却很难。”
“是什么……?”蔚雨卿忍不住问。
“就是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一个大方承认我的天才,毫无保留地支持我、认同我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小狄,我……不是很能理解。”
在蔚雨卿看来,像狄飞崖这样光芒夺目的人,理应被所有人喜爱,应该多的是人围着他转,怎么会没有朋友。
狄飞崖笑了笑说:“没关系,师姐,你总有一天会懂的。但是如果你不懂,我会更高兴。师姐,我现在的朋友是你了。我有种预感,你会和之前的那些朋友不一样,也会和那个醉鬼不一样。我现在就想为你做一些朋友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