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后人, 你来了。”

这个感受不出感情, 根本不似人的声音, 却正中了秦故的心怀。

他的手脚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 最终再也坚持不住地跪拜在地上。

“秦氏二十五代孙秦故, 见过先祖。”

而那个声音回答他：

“我并非你的先祖, 我是受过你先祖恩惠之人。

狂风骤雨, 夜海浮槎。凄风苦雨，食水尽绝之时，秦氏先祖舍身护我二十五个昼夜。

我自那日便许下誓愿, 若有朝一日能够化形得道，便替秦氏后人实现心愿，代代如是, 至其二十五世。”

那个声音每说一句, 秦故的心就震颤一下，心每震颤一下, 就有一股泪水无法自抑地从眼中夺眶而出。

那个声音又说：

“东海之滨, 渔人秦小五二十五世孙, 抬起头来, 让我看看。”

秦故抬起了头, 一种苦尽甘来, 如愿以偿的感觉化在他的心尖，这是一种既酸涩又幸福的感觉，滋味甜过世间最美的甘露, 却也酸过人世间的千百种离合。

我终于找到了, 秦氏传承。

即使再没有一个人看着我，我还是走到了这里。

父亲，母亲，秦氏的列祖列宗，你们会不会看到现在的我？

我……有没有愧对秦氏之名？

一段无声而柔软的时间过去，那个声音又说道：

“怎么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二十五世，本该集历代之大成……

罢了，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我还余一些力量，能将你修复回本来样貌。

咦，已经有人替你补过一些了？补得真不怎么样。”

听到这里，秦故才恍然想起蔚雨卿和狄飞崖，他连忙问：

“我还有两个……朋友，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你自己看看吧。”

那声音答他道，随后，秦故注意到树根下的一个小水洼上，开始显现出如镜花水月般的影像。

他看到手握灵剑，扑倒在地不省人事的狄飞崖。

在他的不远处，是脚上还结着大块冰，同样不省人事，看起来脸色更为苍白的蔚雨卿。

秦故原本一颗已经落位的心又坠了下去，他急切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回答他：“死不了。已经有好事的过去了，无需担心。”

见秦故松了一口气下来，声音道：

“你呢，想好了吗？我在现界所剩的力量不多，可以助你修复灵根，也可以实现你别的愿望。二十一代来的时候请我点拨制器，你像他那样也可以。”

秦故依旧跪地，纷杂无序的念头从他的脑中逐一闪过，但不管哪一缕线，都始终无法从三十年前的那卷线中抽出而独善其身。

他下定决心，终于开口道——

…………

蔚雨卿意识朦胧之际，感到有一个人将她横抱在了怀里。

她下半身冰冷彻骨的感觉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春风般的温暖。

一切都像在梦里，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高楼大厦，看到了万家灯火。

那其中有一盏橘色的温暖灯光，那应该就是她要回去的地方。

她像一只雏鸟一般依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我能记住这个味道，下次再做梦，是不是就可以再找到这里？

她努力嗅了嗅，那好像是一种被阳光晒过的织物味道，又好像是一种草木般清冽怡人的气息。

她想努力睁开眼睛，但无论如何，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面容，一双即使模糊也极美的眼睛。

你是谁？

她想问，却发不出声音。

但是那个抱着她的人却好像听到了她脑中的提问。

再次昏睡过去之前，她听到了他的答复：

“你很快就会知道。

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

蔚雨卿是被狄飞崖彻底摇醒的。

他喊了好几声“师姐！师姐！”，见她终于睁开眼，才松了一口气道：“太好了，你也没事。”

“小狄……”蔚雨卿迷迷糊糊了一阵，等真正清醒过来才跳起来急急忙忙道，“你还好吗！！白猿呢？那只白猿去了哪里？你有没有受伤！”

“你看，我已经完好如初啦。”

狄飞崖说着在她身前呼啦啦地转了一圈，他整个人确实看起来神清气爽，一点不像大战后折损严重的样子。

蔚雨卿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再感受了一下灵力的调动，这会儿也奇怪道：“怎么我也一点事没有了？我晕过去的时候，好像有谁抱着我……好奇怪……”

狄飞崖不以为意道：“师姐，不奇怪！你睡过去的时候，有个声音对我说，这里是我得道飞升后，在下界留的一亩三分地，白猿是我的守护兽，很厉害的。你能打赢他，年轻人你也很不错。我这里有本剑诀，元婴了可以用，你拿去吧。”

“真的假的！”

蔚雨卿听他说得滑稽，却像真的一样，不由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他还给我指了一条出去的路，等咕咕回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了。”

“咕咕！对了，咕咕怎么样了！”

蔚雨卿刚说完，就有一人从前方走来道：“我很好，还活着。”

这个走过来的人，不是秦故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