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过得很快。除了读书考试之外, 蔚雨卿的一颗心都扑到了蛋蛋身上。

她和秦故像两个手忙脚乱的新手家长, 一边在搜索引擎上搜, 一边到处问养猫的人家, 好歹是让蛋蛋顺利度过了这个冬天。

等春天来的时候, 蛋蛋已经大了好一圈, 并且长成为一只健康活泼的小猫了。蔚雨卿每天放学后都必定要去秦故家报到, 从来有条有理的秦故追在一只猫后面发火的场面每每让她大笑出声。

春天之前的寒假对蔚雨卿来说反而非常难熬。不过去楚怀青家提前过除夕的回忆成了她心中不小的慰藉。

那一天，她也叫上了狄飞崖和秦故，秦故还把蛋蛋也揣了去。四个人和一只猫提前度过了一个难忘的除夕。

狄飞崖和秦故在这一天知道了蔚雨卿和楚怀青的关系, 虽然蔚雨卿没察觉，但是楚怀青从两个少年人身上感到了非常强烈的敌意。

他干脆以老师的身份指点了一下秦故的功课，还对狄飞崖报名空军飞行员提了许多有用的建议。成功地把他们两个堵得心服口服哑口无言。

蔚雨卿抱着猫围观, 还以为他们相处得很不错, 神情中更大有一种“我哥楚老师就是厉害吧！”的自满，让狄飞崖和秦故更感觉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故意聊了些十分年轻人, 新颖词汇一堆的话题, 结果楚怀青居然还能跟得上, 又让他俩堵心得不行。

一顿明里其乐融融、师生和睦, 暗地里针锋相对、见招拆招的晚饭吃过。几个人分工收拾干净了桌面、碗筷之后, 蔚雨卿期待地提出要放鞭炮。

当她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 一起看着烟火在她熟悉的小院中升起并绽放的时候，她祈盼这一夜能永远印在她的脑海里。

最大的烟花盛开的时候，她默默许下了心愿, 她希望此刻看到它的所有人都能幸福快乐。她希望她、小狄、咕咕、哥哥, 每一个人都能在快乐中迎来新的一年。

如她所愿，整个春天都过得紧张但却安稳。在楚怀青的悉心教导下，在秦故不厌其烦的督促斥责中，在狄飞崖语出惊人地拓开思路后，蔚雨卿的成绩有了长足的进步。

现在的她，如果发挥稳定，考取一个好一点的医科大学已经不成问题。而且在楚怀青的启发引导下，她有了更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学习药学专业，将来成为一个研发药品的专业人员。

在补课的闲暇时间里，蔚雨卿曾经问过楚怀青：“哥哥，将来真的要研发药品的话，光读本科还不够呢。”

对此，楚怀青认同道：“当然了，本科只是起点，我希望你最好能读到博士，如果能出国就更好。”

“博士……出国……”蔚雨卿反复咂摸着这两个词，她有些畏缩道，“可是你也才只有研究生啊，我要读得比你还高啊？”

楚怀青笑着抚了抚她的头顶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每个老师的愿望。而且只要你愿意读下去，经济方面的问题就不用操心。”

蔚雨卿一听竟然是他要给自己出学费的意思，连忙跳起来推辞：“不可以！如果真的等我读完博，你肯定都成家立业了，要用钱的地方很多的……不能用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谁说你是不相干的人？”他好笑了一阵，然后拒绝了她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蔚雨卿被驳了回来，只能趴在桌上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中既是开心，又是忧虑……

………

原本以为一样的日子可以延续到高考结束。可是五月一场晚来的春雷，却打破了她希冀中的平静。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蔚雨卿在自己的房间中写着今天最后一点作业时，听到门外争执声渐起。

明明窗外惊雷阵阵也丝毫没有影响她专注在自己的作业上，这争执的声音却比雷鸣更让她胆战心惊。

她放下了笔，贴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的一颗心缩得紧紧的，雷声加快了她的心跳，让她感觉在聆听审判。

首先听到的是妈妈的声音。

“你说你在管，好，那我问你。女儿这两个学期每周末去哪里补课，你知道不知道？”

爸爸的声音虽然滞了一下，但也不示弱道：“不是在老师家里补课吗？我听班主任说了，她的成绩进步很大，考个重本不成问题。”

“是，那是女儿自己在用功，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知道那个老师是谁吗？”

“是谁？”

蔚雨卿几乎想和爸爸同时问这个问题。妈妈知道了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问？

而妈妈的话音好像雷云中酝酿着的龙光一闪。

蔚雨卿听到她已经提高了声调，她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老师是——”

轰隆！

一道雷似乎就打在了窗外，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凭空落地，近在咫尺。

雷与电流声盖住了妈妈的后半句话。蔚雨卿有些急切地把耳朵贴得更近，但接下来传入耳中的已经是爸爸不耐烦的低吼。

“够了！她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她！”

妈妈的声音变得绝望而尖利：“她没死！她一直活在你心里！我的云云也死了，你的心里，自己的儿子还不如她！”

“你冷静一点！不要再提了，我说了多少次是意外，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云云，儿子。

他们在说什么。

蔚雨卿全身的血液都像结了冰。

谁是云云？

谁是他们的儿子？

缺失的相册，男孩子的衣物，闭口不言的长辈。

脑中一幅一直缺了一块的拼图，在今天，终于等到了最后的那块。

她始终难以堪破的，隐藏在这个家中的一丝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