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庭院中已是一派暮春景象, 粉白的花瓣落满一地, 而后被一场春雨打成更为淡薄的色彩。

庭院中有一个少有人至的地方, 只有楚家家主楚怀青不知疲倦地日日进出这里。

今日他又在午后造访, 乌木的门上锁一落下, 屋内的人就扭头来看他。

她是春一样的少女, 如今眼中却有了芳华谢去的疲惫。但她还有一丝丝希望, 她依然在恳求他。

“阿兄，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而他的回答也永远是同样的话。

“只要你嫁给阿兄。”

她的惊恐已经不再，只有无力的抵抗。

“我们是亲兄妹啊……”

他依旧笑得让她胆寒。

“阿兄不在乎。”

她颓然地倒坐在椅子上, 不再看他：“你走吧，我不会答应的，这根本不可能。”

“无妨。”他接下来说的话令她几乎难以置信, “请柬已经送出, 三日之后就是我们的大婚之礼。”

“你，你说什么！”她的情绪濒临崩溃, 直接滑坐到了地上, 惊恐道, “你疯了！”

“我没有。”他答她, 表情一贯的平淡温和, 从容不迫, “我从来就只有这样一个愿望。和你，小玉，我最爱的妹妹厮守终生。”

他蹲到她的身前轻抚她的鬓发, 他的动作轻柔并极尽爱怜。她从前有多珍惜这样的时光, 现在就有多害怕这样的相处。

她极害怕地往后退坐了两步，背却被挡在身后的圆椅撞痛。她吃痛的喊声果然让他紧张起来，他也靠过来，不顾她的颤抖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轻柔而有些冰凉的吻落在她的颈后，落在她方才撞到的地方。她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吻变得越来越急促，她终于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了他。

他看起来有些难过，也有些遗憾，他说：“小玉，你不要害怕。再过三日，就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会等……等到那一天。”

他说完便悄然转身离去，门又被重新关上的那一霎那，楚怀玉的泪水终于不能止歇地淌落了下来。

…………

一天，两天。

庭院之外已经是满目的红，这里却依然沉静无声，是春天留下的最后一点眷恋。

第二天的晚上，屋顶上的瓦被揭开了一片。一个声音从头顶小声呼唤她道：“小姐，小姐。”

楚怀玉恍然抬头看去，见一张质朴的少年的脸正有些关切，也有些紧张地从上方望着她。

“林克？！怎么是你？”她小声惊呼道。

而名叫林克的少年直接问她：“小姐，你是不是不想嫁给老爷？”

“你们都知道了吗？”她问，“我不想，不可能的！……我不想……”

听到她的回答，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老爷只说要迎娶京中高门之女，全府上下如今都在热闹地张罗筹备。但是我总觉得怪怪的，小姐……你不要怕，跟我来，我带你走。”

他说完就又揭开了几片瓦，在楚怀玉吃惊的目光中轻巧地落到了房中，他直接从内而外打开了门锁，然后拿出一件黑色的斗篷罩衣给她穿好。

带着她走出这里的林克就好像黑夜中的幽灵一般，轻巧地避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成功地带她走出了这所宅院。

偏门外有一匹骏马已经在等待。林克扶她上马，自己也坐上来，从身后护住了她。

他扬鞭轻唤，二人一马就此绝尘而去。

夜色中，城郭外，林克问：“小姐，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而楚怀玉反问他：“林克，你这样帮我，你自己怎么办？我兄长……如果你被他抓到，如果我们被他抓到，会……”

“小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我来府里本来就是为了还小姐的恩情，小姐不在了，我也不想留了。”

“林克……谢谢你。”而后楚怀玉就不再犹豫，她直接说，“我要去甘露寺。”

骏马很快到了城郊山顶的这座小寺，林克牵着马在外等待，楚怀玉则一人深入了寺后的后山。

苍凉夜色中，古刹与古木形成了一种肃穆的氛围。楚怀玉掩紧斗篷，然后对着一排排的树木唤道：

“小和尚，小和尚！”

一声沙沙的响动后，一张脸从后方一棵树上倒挂下来，只见一个模样清俊，眉目带笑的年轻和尚看着她道：

“哪个在叫我？是女菩萨吗？”

“是我。”楚怀玉走上前去，和尚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楚怀玉问他：“小和尚，我问你，你上次说的话还做不做得数的？”

“啊，你真的离家出走啦？”和尚笑嘻嘻问。

“嗯，我不会再回去了。你呢？如果我要走，你会不会立刻下山跟我走？”

“走，现在就走。”他毫不犹豫地说。

“真的？”她却有点不敢相信了。

“当然了。”他靠过来把她一把举起来，“我一直在等你。我想你肯定会来找我的，我没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