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茶壶摔在宋堇的身上,滚落在地面上炸裂开,碎片四溅,而热茶也在宋堇的衣上晕染开深色。
所幸还是冬装,才没伤到自己。
俞太后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恼羞成怒做了这种事,也拉不下脸面道歉,又见到没伤着他,才微微放下心。
自打先帝逝世后,这是俞太后第二回如此失态。
第一回是夺位之时,宋堇的下落不明。
对面俞太后的怒气,宋堇心中的倦意更甚。
他早已不是束发的少年,再加之前世位高权重多年,他对俞太后的恭敬之心愈是消退,更多是的烦躁与疲倦。
若是年少,俞太后也这般关心他,他或许还有感动到不能自己,但如今他早已不需要了,何必给他添堵。
思及,宋堇开始恢复往日脸上的笑意,温和有礼对着俞太后漾起了笑,不顾她微惊的目光,转身让周围服侍的宫女退下。
俞太后对此冷笑,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云嬷嬷留下看茶。
终于,正殿内只剩他们三人。
宋堇才抬眸直视俞太后的眼,目光平静,不起波澜。
“母后的一生,前半生给了吏部尚书府的俞家,后半生为了利益,而来回奔波,直到父皇逝世后,才过得上诚心如意的日子。”
俞太后神情没变,想看看面前的小儿能讲出什么。
宋堇:“在宋茂彻底败了后,母后更是发自真心的去了佛堂几回礼佛。因为您一生之敌的丽妃,她的儿子,败给了您的儿子。”
终于,俞太后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不动声色地抿了唇。
宋堇:“父皇宠爱丽妃娘娘,甚至到了后宫佳丽三千,唯取她一瓢的地步,这也让母后对她恨之入骨,连带着端王宋茂也是厌恶至极。身后一国之后,甚至与一个妃子同坐同起,尤其她是一个区区六品小官府出来的女子,令母后这个朝中重臣府出来的嫡女情何以堪?”
“尤其是在父皇欲废掉皇兄后,对她们母子的恶意达到了巅峰,因为父皇触碰到俞府的利益。”
听到最后一句,俞太后的目光犀利到似乎下一刻便会射透宋堇的全身,放在贵妃椅上的指尖紧绷到没人察觉。
宋堇顿了顿,不骄不躁端起一碗茶,抿了一下,才接着笑道,“但,母后还是没对他们暗下杀手,只想慢慢毁了他们。”
“皇兄是太子,须当身子强健,学识渊博,故而不可动皇兄。但为了让父皇能常来坤宁宫,也算是为了我们兄弟争夺利益,母后便设计叫我三天两头染病,好让父皇因探望我的缘由来到坤宁宫。”
“幸而我的身子也算是不错,竟然没有半路夭折。”
宋堇之所以对俞太后亲近不起来,也是在之后发现了端倪,但偏偏为了争夺先帝的宠爱与保卫宋蔚太子之位,才出此下策,年幼的他无法反驳。
俞太后应当是爱他们兄弟的,只是这份爱参杂了太多的东西。
宋堇的最后一番话,叫身边的云嬷嬷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实在没想到殿下竟然全部知晓!
俞太后没吭声,神色微变。
“不知母后可曾记得,在我八岁之际,我走了一趟鬼门关。寒冬里头,我被推下了冰湖,高烧三天三天,才侥幸存活。”
“母后能否告知我,推我下湖的究竟是当年那个罪魁祸首的丽妃娘娘......”
宋堇顿了一下,轻笑着问了俞太后一句,“还是母后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