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愣了好一会儿。
他也不是不记得, 只是他和谢虞川二人向来没有在前一天守夜的习惯。
印象里, 也只有十八岁的时候特殊些,他们乘飞机去了趟欧洲,面签了一些林溪并不能看懂的文件,当夜返程, 天空万里无云, 机舱窗口能看见极光,而他喝了半杯谢虞川的珍藏“女儿红”, 醉倒了。
再到十九岁,那天则是谢虞川喝醉了。
林溪垂下眼皮, 睫毛飞快一扇,掩盖掉其中异样的情绪。
司机在楼下等,是辆白色商务车, 林溪跟着谢虞川一块儿上车。
车行一路, 离开了繁华的cbd,驶入宽阔的上坡路, 进入以豪宅、高档酒店餐厅消费场所为主的半山区, 林溪从一些新闻里知道过,半山另一侧, 是谢家的宅邸。
没开多久,汽车经过一处卡口, 许多人在此下车,步行进入,其中不乏一些名人, 而林溪乘坐的车始终匀速前行, 未受到任何阻拦, 直至停在了一家大型五星酒店前。
有专人等在那儿, 见到了他们的车,就拿起对讲机通知,并上前迎接,领他们去到二层专门的房间。
高级雅致的套间内,小秘书领着几名工作人员在等,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套衣服。
林溪扭头去看谢虞川,谢虞川对他轻轻颔首。
于是林溪去试。
每一套都很合身,即便从来没人来量过他的尺寸。
有两套是要配领带的,林溪自己挑了喜欢的来系,谢虞川坐在椅子上看,对他点头。
还有一套是波洛结扣,领绳悬着拇指大小翠绿色的宝石,林溪从前没这样穿过,谢虞川起了身,给他演示了两遍,一遍快一边慢,手指在他裸露的脖颈和喉结上反复来去,还问林溪记住了没有,最后他拆开,让林溪自己系。
林溪:…………这情况真的挺难记住的。
谢虞川只得自己收场,叹着气给他系好了。
工作人员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无事发生。
林溪最后是穿的套深灰色竖条纹西服,配小马甲,戴绿宝石波洛领带,谢虞川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只江诗丹顿摘下来,穿进他的手腕,如此一整套下来,他的气质陡然变化,惯来的少年感被另一种优雅贵气所取代了。
而从谢虞川的表情来看,他对此是满意的。
换好衣服,谢虞川接了个电话,挂掉没一会儿,谢媛、谢云杉夫妻来了。
“这是溪溪吗?”谢媛面带笑容,眼神饱含探究,“电视广告上看过两次,真人还是头一回见,真好看呀。”
谢虞川“嗯”了一声,并没有打算和谢媛夫妻俩多介绍林溪。
是谢媛非要来,说自己准备了见面礼,已经到楼底下了,他才让人进来。
谢媛带了一顶古董王冠,介绍说是自己今年刚在佳士得拍的,中世纪一位伯爵打造来供给三岁的小王子,东西做的很精巧,价值颇高。
谢虞川的态度并不热情,林溪便看也不看那盒子,回绝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留下吧。”
“什么功啊禄啊的,都是一家人,这么讲究干什么,”谢媛乐呵呵的,“今天第一次见,又是你生日,我还能空手来吗。”
林溪还是说不。
他的客套储备就这两句,更多没有了,谢媛再往下劝,他也只有用摇头回应。
油盐不进的,弄得谢媛只能收回了礼物。
谢媛倒也不生气,若有所思的目光从林溪脸上扫过去。
她是好奇,听老爷子说,谢虞川出走好多年都带着这个孩子,她就特别想知道,谢虞川带出来的小孩是什么样子。
这一看……嗯,总之比她带的强。
谢媛是想来给韩坤茱做说客,谢虞川叫人把韩坤茱从他母亲从前居住的明园赶了出来,那套园子的产权在谢家手里,分给韩乾萸住,她去世后,韩坤茱接着住了很多年。
怎么说也是亲姨妈,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谢媛提:“虞川,明园的事情……”
“楼下准备了餐食,”谢虞川听也不听,转头看林溪,“让人陪你先去垫垫肚子,宴会七点半,我会来找你。”
林溪看看他,又看看谢媛,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小秘书就立刻过来,要带着他走。
林溪先没起来,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拆了,放到谢虞川手里,谢虞川垂下视线,接了,连着少年的手一块儿捏了捏。
这才出去。
沿走廊去电梯口,小秘书热情的给林溪介绍自己,叫车小尼,外地人,进谢氏三年了,以后会负责协助林溪的个人生活和工作。
说完自己又说今天宴请情况,几点几点什么流程,请的客人是谁,菜品如何经过谢总的亲自点名,定了符合林溪口味的西省菜系。
他这嘴没停,一直到电梯走了两层,中途上客的时候,才歇了歇。
这一下歇的很有灵性,因为上的客,是吕红艳。
两边都看了对方一眼,林溪回过神来,皱了眉。
而吕红艳将音调拉高,有些戏台上人物开场的腔调:“林溪?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她大步走到林溪跟前,“你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我们家可不欢迎你。”
车小尼马上挡在两人中间,把这人推远了,“说话就说话,凑过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没刷牙吗你。”
吕红艳瞪他:“你又是什么人,今天是嘉嘉的生日,这次宴会是请了好多名人,都是你惹不起的,我警告你们,不要捣乱,赶紧走!”
车小尼:“今天日子你家垄断了酒店你家收购了,要不要点脸,谁还不过生日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吕红艳要去的楼层近,这就到了,她把不清林溪的态度,把着门不肯走。
有陌生人在外边等着,看看里面,皱了眉。
吕红艳要把话讲清楚:“林溪,上次老太太给你东西,我们没拦着,是仁至义尽了,是你自己不要的,我们慕家和你跟本没什么关系了,你亲爹妈早死了,你找我们也找不着!”
林溪看一眼外边等的不耐烦的客人,电梯光滑的壁面映照出他清俊的侧颜,他语气很淡:“在今天,我也不会动你们。”
呸,讲的什么大话,吕红艳鄙夷的瞪他,但想到今天场合不一般,能不激怒林溪还是不要好了。
于是她下了电梯。
……
电梯里又只剩下林溪和车小尼两个,林溪看一眼车小尼。
车小尼:“。”
车小尼搜肠刮肚的想说辞时,他们的楼层也到了,电梯门敞开,隔着很短的距离,亮出那外头一室的人声鼎沸和富丽堂皇。
一个木质的繁体“谢”字挂在了门厅口,高大的艺术装置中,打造了一处近两米长宽的雪山松林景象。
林溪伸手,探进从山顶垂落的哗哗水流中。
这时,身后有人叫他名字,非常热情的跑过来,“哎,溪溪,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