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着的脸,被灯光照得,一半藏在阴影里。
想到刚刚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双眼,周文博从脚心窜起股寒凉。
都快把他全身的血液给凝固了。
他很确定,刚刚周书瑜是真的想杀他。
而且她都一点不害怕、不紧张,仿佛自己在她眼里就是只蚂蚁,死就死了。
周书瑜将手帕叠好,放回口袋。
目光锐利地瞥向,还坐在床上的周文博。
他吓得一个激灵,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湿漉漉的衣服都不敢换,直接套上外套,就说自己好了。
“去刷牙洗脸,别一张嘴把人给熏吐。”周书瑜嫌弃地道。
周文博也不敢表达任何不满,赶忙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盆子,急急地跑了出去。
许晴雅站在边上回想着两孩子刚刚打架的模样,一边心疼文弱的闺女被逼得这么强势,一边又气他们家怎么就养出了周文博这么个白眼狼。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因为周文博伤了自己的亲闺女。
——————
他们先到殡仪馆,跟那边的师傅做最后准备。
到了六七点,陆陆续续地有周建设厂里的同事,还有他们家属院的老邻居过来。
这年头不能烧纸,也不能送花圈,所以大家就简单地拜一拜。
然后送上五毛或是一块的帛金。
之前他们家所有的丧葬费,都是运输大队出的。
这六天他们也仔细商量了下,该怎么赔偿。
所以趁着没人过来的空档,运输大队的领导一脸歉意地道:“许同志,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家,但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请你们节哀。
我们这些天也仔细商量了下补偿方案,要不现在跟你们说说?”
周书瑜看了下,已经哭得快要晕过去的许晴雅,才从蒲团上站起来。
“你们跟我谈吧,家里的事,我都能做主。”
她知道自己爸妈感情好,她妈性子又软。
这个时候指望她妈能压下难过,立起来,根本不可能。
可运输队的人虽然知道,这些天都是周书瑜,在跑前跑后地做决定。
但这么大的事,哪有孩子做决定的。
许晴雅却强撑着抬起头,哽咽道:“这些事你们跟我家书瑜商量就好,她做什么决定,我都听她的。”
运输队的人虽然觉得荒唐,但当妈的都这样说了,他们也只能听从。
几个人一起去了灵堂后面的休息室。
“我们算了下,这一级伤残的工伤,是按照二十七个月,本人的工资来赔付的。你爸一个月工资三十六,那就是九百七十二。但你爸现在毕竟是不在了,所以我们就翻了一倍,凑了个整数就是两千块。”运输队的领导解释。
“呵!你们是在说笑话吗?”周书瑜气极反笑。
“我爸是工伤吗?拿工资就得承担工作时会带来的风险,所以一级伤残的赔付没问题。但我爸现在是走在路上,因为你们的工人失误,莫名其妙没了性命。
你们看看我妈一个寡妇,性子又那么软,怎么抵得住别人的闲言碎语?而且我爸还是在给我退亲回来的路上出的事,这种自责对我来说,是一辈子都没办法释怀的。
我们家也跟我奶和我大伯、姑姑都闹翻了,我还把我亲奶奶送进了公安局。两千块,你们真觉得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