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走廊里，他看见了娅娅。

娅娅说：“她没事了吧？”

“她没事了，现在又睡着了。”

“没事就好了，我要回家了。”娅娅长吁了一口气，满脸轻松地说道。

“我送你。”他急忙说道。

“呵呵，你居然还有这份儿心意。”她露出一个微笑。她果然是看不懂他啊！她哪里想到这个呆呆傻傻的人居然想到要去送她。她问他：“你是要把我送到哪里？是这段走廊尽头呢？还是医院的门口？还是要送我回家？”

“我送你回家，顺便，请你喝咖啡，谢谢你送彦歆到医院。”他也笑了。

“哦，原来是顺便的事啊？”她撅了撅嘴。

“不是这个意思，彦歆要吃蛋糕，好像离这里最近的蛋糕店就是你们小区外的那家咖啡店。所以......”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为她买蛋糕，所以顺便送我回家，又为了感谢我，顺便请我喝咖啡的，是不是？”她脸上明摆着的不高兴。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海海急忙说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海海不知如何回答，他本来是一番好意，想感谢她送彦歆去医院，可是，娅娅却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娅娅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瞧你紧张的样子，顺便就顺便呗？我也没说不去啊？”

海海稍稍松了口气，他想向娅娅说明他不是她说的那样，但是，他又一想，还是算了，明明是自己说错了话，别人怎么理解都不会错了。

这条从医院通往咖啡厅的路程并不远，两个人到了咖啡厅的时候，才刚刚到了晚上10点。他们咖啡厅里坐了下来，海海点了两杯咖啡，又点了两份法式的蛋糕和两份红薯芝麻饼，两份苹果派，一份焦糖布丁。

一份是彦歆的，一份就放在娅娅面前，那只要了一份的焦糖布丁，也放在娅娅面前。

娅娅看了一眼眼前的蛋糕和咖啡，嘿嘿一笑，说道：“人为什么要生气呢？为什么要长那么多的心思？为什么要把别人的无心的一句话，曲解成为不怀好意？”

“你在说什么？”海海听不懂她说的那些话。

“我是说，我差一点错过美味的蛋糕，嘿嘿。”

海海也跟着笑了，他喝了一口咖啡，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他想起昨天，他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彦歆，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昨天他和彦歆坐过的角落的位置。此时此刻，那个位置上正好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孩儿看着女孩儿，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女孩儿正看着男孩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恍惚间觉得，那边的那两个人，就是他和彦歆，但不是昨天的他和彦歆，而是十年前的他和彦歆。

那时候，他是多想要给彦歆幸福，哪怕是让她能幸福地微笑一次也好。

“你在看什么？”娅娅顺着海海的目光回头望了过去。

“没什么。”海海说。

“那你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娅娅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着蛋糕，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话。

海海看了一眼娅娅，问道：”你每天都是9点才会等车回家，可为什么今天回来的那么早？”

娅娅笑了：“不是我回来得早，而是我回来得巧而已。”

“是啊，还是要谢谢你。”

娅娅看着海海，说：“你今天也没有9点下班吧？”

“你怎么知道？”

娅娅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笑道：“我猜的。”

“你猜的？总要有些理由吧？难道说又是你们女人才有的直觉？”海海更加感到惊奇。

娅娅不说话了，只是在低头吃蛋糕。

5.

学校放学后，娅娅会坐11路公交车回家，海海公司对面的那家书店，是她每天都要去的。

一开始，她是被书店的店名吸引的，书店并没有在上方挂起某某书店的招牌，只是在门口挂着一块小小的黑色木头牌子，牌子上用白色的油漆写着两个字：路过。这就是这家书店的招牌。

她最初只是被这个奇怪的店名吸引了而已，不只是她，所有路过的人都被书店的这块奇怪的招牌吸引了，人们都在从门口路过，但是，路过的时候，都好奇那牌子上写着什么字，凑近去才会发现，上面写的，就是：路过。

人们都会心一笑，或推门而入，或一笑而过，只有娅娅，好奇地将那块挂在门上的牌子取了下来，翻过去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背面也用白色油漆写着：打烊。

她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着，看到里面一个30多岁的，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子坐在收银台后面，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娅娅，她可以肯定，这个男子就是书店的老板吧！

她的目光与书店老板的目光相遇，她突然觉得，书店老板的眼睛都好像也在冲着她微笑一样。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急忙将那块牌子从新挂好。

是书店老板那深邃的温柔的目光，将她拉进了这家书店。就这么一瞬间，她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切行动，都变得身不由己。

她来到收银台前面，向那个书店老板说了声：“抱歉。”

老板没有说话，依然微笑地看着她。

娅娅不是胆小的女孩儿，可是，她看到他的眼神，她的心就忍不住突突乱跳，她被困在这家书店里，想走，她又走不了，想留，她又不知该干什么，她慌乱中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来，翻开看时，发现那是一本英文书籍。里面的字母组成各式各样的词语，又炼成一个个句子，她的英文不是很好，一本纯粹的英文书籍，她根本就看不下来。

她悻悻地将那本书放回原处，又拿起另外一本书，那也是一本英文书。

她又将书放回原处，她看到书店里的书全部都是英文书籍。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好，请问这里......这里......有没有那种，呃，怎么说呢？那种给小孩子看的书？”

“这里的书都可以给小孩子看，不过要懂英文才行。”一个充满磁性的嗓音从书店老板的口中发出。

“哦，可是我不太能看得懂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看了看书店内，发现书店里只有她和那个老板。

“难怪你的书店里连个买书的人都没有，能有几个人能看得懂你的书啊？”娅娅心里想着，嘴上却笑着说：“老板您真有个性。”

老板又微微一笑，说道：“你是老师吧？”

娅娅惊得张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

“你胸前不是挂着工作证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只有实习期间的老师，才会带这种工作证，而且还是刚刚实习的老师。”

娅娅登时满脸通红，是啊，她刚刚大学毕业，在那所聋哑学校里实习还不满一个星期。

“呵！他这都能看出来？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傻？”娅娅不由地胡乱猜想着。

他从收银台后面转了出来，随手拿了一本儿童画册，那也是一本英文书籍，他走到娅娅的面前，将那本画册放在一张书桌上，又取了一本英汉对照的词典，也放在书桌上。

“现在可以看了，还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我。”

娅娅其实是想离开这家书店的，可是，老板既然这么周到地将词典都搬出来了，她也只好坐了下来。

那本儿童画册叫做《giraffecan'tdance》，封面上画着的是一只正在月光下的森林里跳舞的长颈鹿。

“长颈鹿不会跳舞？什么意思呢？”她忍不住一页一页地翻开，画册里的英文看起来并不吃力，书里的插图又是那么的生动活泼，故事也是非常有趣，讲的是一只名叫吉拉德的长颈鹿，它想像其他动物那样，能够在森林舞会上跳一支舞，可是，它在舞会上出丑后，又遭到森林里其他动物的嘲笑，吉拉德开始心灰意冷，最后是一只蟋蟀给予吉拉德的鼓励，它又可以跳舞了。

这天，娅娅看了好几本书，但是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只在月光下跳舞得到长颈鹿，她每次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哈哈大笑。

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会来这家书店看书，下午6点放学后，她就会来到这里，一直到晚上9点，最后一班回家的公交车经过的时候。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里。

6.

每天晚上9点，她之所以知道，时间有没有到9点，只需要抬头望向窗外，对面那栋写字楼里，一个窗户每天都是在晚上9点准时关灯，几乎连一分钟的误差都没有，那盏灯只要亮着，她就可以继续读书，那盏灯灭了，她就可以回家了。

她在等公交车的时候，会看到从写字楼的黑暗里走出来的海海，时间久了，她惊奇地发现，每天都是这样，六楼的那盏等灭了，就是这个人关的灯，就是这个人告诉她，9点了，该回家了。

她第一次见海海，便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她观察了他好多天，

那天，海海终于没有站在马路对面，他向她走了过来，脚下一步一滑，动作甚是滑稽。她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那本画册里的长颈鹿吉拉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