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多年没看到福全大姐了,从前都道她长得俏嫁得好,喝酒那天看到,俊俏可人的小姑娘嫁了人生了两个姑娘也变成了面黄肌瘦憔悴不堪的黄脸婆。听说是福全老婆怀孕了,周家父母又到广东给伺候大肚婆去,她生的两个小姑娘自然就没人管了,一个妇女又是上班又是照顾两个孩子又是家里卫生饮食,再娇艳的花儿也逐渐枯萎凋零了。
新娘子在这天格外好看,先前几回看到都大方爽朗的像汉子一样,这回化了妆换了衣裳,一张喜不自胜的脸,一双欲说还羞的眼睛,再穿一身大红的收腰旗袍,不说仙女下凡,也别有一番明艳动人。就是福全还是那么憨,愈发滚圆,到大城市那许多年依然没有变白,还上火长包,长毛贼一样的头发散下来,立马风吹草低见‘牛羊’。潘宏和信好两个人悠哉悠哉坐最外面的桌子上嗑瓜子看热闹,不禁啧啧摇头:“牙齿笑落了我看啷个整。”
信好呵呵两声:“正好,重新镶口金的,让人家一看就晓得是有钱人,走路上都不敢有人挡路。”
潘宏对他这么高冷的人能说出这样的冷笑话来感到震惊,夸张的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来看他,又开始盯着他的眼睛来:“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信好伸出长腿来抖:“低调。”
跟青春期所有的孩子一样,闷骚敏感,臭屁腼腆,假装高冷和沉稳,还有一腔热血和赤诚。
真热闹,好多许久不见的人都见到了,河底下的,半坡的,上下石坝的,龙头石的,岩上的。许多从前相熟的伙伴朋友都长大了,信好有些不好意思同他们打招呼,好像他们也是,各自看一眼,想上前说说话,可谁也不先张口,大家也就都尴尬的望一望,笑一笑,转身走开了。
哦哟,原来长大后的你是这个样子啊。
孩子长大了,大人变成熟了,老人更老了,尤其六十七十两个坎儿,一道一道像万丈深渊一样宽,拉长了他们的胡子眉毛,拽光了他们的头发,把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揪成一团,却把他们的腰背怂的拱起来老高。
“好一阵没看到你了啊。”
“是有好久没看到了,你在哪里啊?在你大儿那里还是幺儿那里呀?”
“哪里都住,一处住哈子,一处两个月,这里住满又到那里去住,像那兔儿那样。”
“那好噻,一处住哈,免得久了矛盾多……”
老头老太太倒是不生疏,一走拢就热络的寒暄起来,妇孺聊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老头聊国家大事民生大计:“嘿格老子,哪年就说那上面要搬要搬,搬到今天你们还在上面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