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现在的钱不像以前说放着有意义,现在的钱是你再舍不得你也要往外处掏啊!你说你放起来藏着,今朝的一块钱就变成明朝的一分钱!
今朝他这个猪肉才卖十块,明朝我就卖十一十二,那是不是少得几两嘛,所以说没得意义呢。”
老张哀愁的嘀咕着:“好用不好找……”
表兄弟却说的畅快,一下咕噜出去:“你就像这里他老汉,眼睛都看不清了打麻将都没得以前恁反应快了,现在还在郭伟那里拿钱去炒股买这样买那样,你说他那个有啷个意义呢?他那种人家搞得好的话也算钱生钱呢,关键你这七老八十的,人家还巴不得你多甩点钱在那里头……”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是眼瞧着郭老毛儿抱着孩子从马路那边走到房子前面来了:“他那就是有钱烧的,得意很了,忘形!你看以后他们可可又啷个样嘛,有钱就乱来,吴丽恁好个人,郭毅都恁大了还去离婚,又找了个小十几岁的,过好久嘛!他那又不扯证的东西,还在成都给她买套房子!结果呢?好几年嘛!
这哈儿又裹了个!又把那个踢了!那个女的也是傻,娃儿不要就要成都那套房子,要辆车,我把娃儿捏在手里还怕他以后不给你房子车子吗?这就是不会算!个人以为个人聪明!这耍的这个女的,晓得好大啊,谈是比玲玲还小,你看现在玲玲理不理他嘛?也是除了要钱,平时过年过节都不来一趟!你这种,二天他得养你哇?寡是哦,你有钱做烧呢,也不要哪个养……”
郭老毛儿已经抱着孩子绕马路走到被楼道遮了大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有个坐着的女人抱着孩子喂东西吃,郭老毛儿正同人说话:“……这个有啷个好摆啊,这个就是看运气,看你运气到不到那里,赚钱也是正常,赔钱也是正常。”
有个年轻声音道:“还是不一样哈,要不然啷个有大师级别呢,人家会算会看,像你一般只是搞起耍的,不赔就好,不赔就算赚了,当搞起耍。”
“那是经验传出来的,跟打牌打麻将一样……”郭老毛儿不欲多谈,不过反正没成事没大发之前总是人人都这些口吻语气。
有中年声音道:“这个跟打麻将还是有点区别哈,这个赚还是赔,比麻将吓人的多哦,这个比麻将还上瘾,而且这个,他手机上电脑上随时都可以欸。”
“那麻将不是也手机电脑随时都可以啊,瘾大瘾小这个也不好说哈,股票赔的倾家荡产的也有,麻将输的妻离子散的也有,单看你专那一门儿。你看电视上,人家其他城市都是介绍美食美景,我们这边就专门介绍麻将扑克,车也堵来人来赌……”
眼瞧三两句话郭老毛儿已经抱孩子走到楼道口来,沉默的竖了一阵耳朵的那郭家表兄弟忽然又朝老张道:“你走几个娃儿那里去耍过没有哇?过年是他们转来唛?还是你们过去欸?”
“……”老张有些没反应过来,望着楼梯里上来的人道:“走他那些去整啷个,恁远,过年,手机里面看不到啊,要啷个他快递给你买来就是。”
黎书慧要笑不笑的将那孩子望着,越长越像妈,郭毅也像他母亲,她心头想问吴丽母子转不转来吃饭,往年都叫了的,只是来不来不好说,吴丽听说也有了男朋友,办没办酒不晓得,她那些上班恁忙的人平时也很难看到。
“再是啷个手机里面看到唛还是跟真人站面前不一样哦,过年唛还是在一堆过这样热闹点噻,净光你两个老的在屋里过年有啷个意思呢。我屋里几个他还特意喊要转三江来过年欸,妈的——平时都在市里上班欸,一哈都在市里,这屋里没得人住,灰都多厚,非要转来,喊我跟他妈两个提前半个月就转来准备,买这样买那样。他说那市里面不准放鞭炮放烟花,过年又菜也买不到。还是三江安逸,你老家那些更安逸,公社山上那些恐怕下多厚的雪吧?今年的雪大,你看电视里面,吓人,今年这个雪不得了。”
走到一半孩子要自己下来走,爬楼梯,郭老毛儿大概也早就抱累了,让她在前面走,自己同阳台上的人说话:“进去屋里坐噻,一哈站外面整啷个欸,恁冷,二姐到里面坐。”
“坐嘛,我在屋里也是一天坐到晚。”黎书慧说着,仍站着不动。
表兄弟像举手回答问题似的:“老了哈,老了唛是只有坐了噻,哪里还走得了几步路嘛,真是喊你走路喊你转去爬石岩那根坡的话你还上不去欸。”
他夸张的说完,转头看向老张寻求认同,又咀嚼两下,同一步步上来的孩子道:“咦——你这手里面糖还多欸,拿帮我给你吃,拿一颗给我。”
孩子头也没抬的哼了一声,抬脚上来,飞快往尽头的麻将室去了,郭老毛儿在后面喊:“搞慢点。”
表兄弟道:“越长越像郭伟小时候,你看那眼睛和脸型,脾气性格也像,郭伟可能还小一点的时候就晓得糖个人护着了,也是机灵得很。”
黎书慧朝地上看了看,包住的笑抿了抿,没出声。
不知道郭老毛儿听到这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捶在两边的手反正是背到了身后去,人走几步经过他和老张,站到最外边,一脸严肃的朝远处的大烟囱望着。那烟囱在那儿也有几十年了,放眼望去围着那一片全是老房子,从前说那一转儿会被拆了规划工业园,结果等来等去没了信儿,老房子越来越陈旧,大烟囱却被拆的只剩最后两根。他见证了大片高低胖瘦的烟囱被拆,余下的两根烟囱也见证了他从米汤都喝不起,到现在老骥伏枥。
多好的寓意,任千帆过尽,任年华似水,那些说老了就不中用的人,瞧瞧,是你从来就不中用,没大用,而非老了才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