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点头,打开枪膛。伸手将里边的小竹筒取出。竹筒并没有破裂,那是因为小炮仗的威力很小的缘故。民间的爆竹火药纯度很低,掺了黄泥等杂质,便是为了防止威力过大伤人,也防止有人用炮竹烟火的火药制造火器。
小竹筒取出之后,枪膛之中除了黑黄的烟熏之色,一点杂质也未附着。
这看似和现在火铳的发射方式差不多,其实区别很大。发射之后,小竹筒会被取出来,枪膛之中没有任何的残留。这可比正在使用的火铳和火炮要有效率的多了。
李徽端详着这样的结构,若有所思。这段时间就在考虑火器的问题,得出的结论是,火器自然是要发展的,当前的问题其实便源于火器发展的工艺和原理以及火药的威力都太落后。其实种种的问题都归结于此。黑火药的威力实在是有限,虽然用处广泛,但火器要想发展,必须要进一步的研发火药才成。
眼前这街头的玩物,给了李徽不小的启示。这种发射的原理,岂不就是底火加弹头的现代枪械的发射的原理么?自已想来想去,想尽办法想绕过底火发射这道坎,但现在看来,必须要攻克这座难关了。
办法其实不是没有,只是做起来很难。李徽虽不懂枪械,但是理工科出身的他可不是假文凭。烈性炸药的制备原理李徽是很清楚的,但是那玩意难度极大。硝化甘油炸药稳定性极差,配置的危险性极大。李徽之前关于改进火药性能的想法,一直都是基于这一点。
反复思量之后,决定还是放弃这种危险的想法。在各方面条件都不具备的情形下,搞这种危险的东西无异于作死。所以整体想法是将黑火药的提纯和改进作为第一位的想法。
但现在,李徽突然意识到自已走歪了路子。不是大规模制备烈性炸药的问题,而是改进火器的击发原理,用更为安全的办法得到威力巨大的火器的打击力的问题。
李泰手中拿着的这个小玩意,便是一种底火发射的思路。民间还是有些能人的,为了保证玩具能够重复使用,想到了这个办法。而如果改变思路,将现有的火铳的发射方式改为底火发射,则可大大的提高射击的效率和威力,也将解决受天气影响较大,燧石和火药受潮无法使用的诸般问题。
当然,问题归结于要找到制造底火火药的办法。这同样是个难题,但是同制造不稳定的硝酸甘油炸药相比,重击才会爆炸的底火相对而言在制造和使用运输等环节上安全的太多了。
而底火,化学课介绍雷酸汞的时候特别提及,这种化合物便是高敏感性的引爆剂,很长时间都作为底火和火帽使用。
虽然制备雷酸汞也具有危险性,制备过程中会有毒气产生。汞本身便有剧毒。但是这种剧毒是可以通过外部的防护措施而进行防备的,并非不可控的危险。
“阿爷,阿爷,你怎么了?”李泰见李徽怔怔发愣,大声问道。
李徽从思绪之中回来,笑道:“我没事,阿爷走神了。泰儿,你很勇敢。但是你要记住,不可以强凌弱,仗势欺人。男人的勇敢是保护身边的亲人和弱小,对坏人的毫不留情。你还小,顽皮一些倒也没什么。但若你以欺负别人为乐,长大后便会被人所耻笑,那便不是勇敢,而是凶横了。你是阿爷的儿子,我李家可不许出纨绔蛮横之人。你务必记住这一点,否则,阿爷虽然疼爱你,但也要第一个处置你。”
李泰半懂不懂的看着李徽,神情有些害怕。他从李徽的神情之中觉察出阿爷说的话分量很重,不由自主的点头。
阿珠在旁轻声埋怨道:“泰儿还小,你跟他说这些作甚?我泰儿又怎会成为纨绔蛮横之人?你莫要这么说他。我自会好生管束他的。”
李徽笑道:“我只是提醒他罢了。慈母多败儿,你可的上心管束。学文学武无所谓,学好学坏可是大事。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吧。”
阿珠道:“知道啦。”
李徽点头,将竹火铳递给他,摸摸李泰的头道:“去玩吧,莫要对着人打。”
李泰如释重负,道谢一声,飞奔而去。
李徽对阿珠道:“我也走了。”
阿珠道:“粥还没吃完呢,还有糖饼。”
李徽笑道:“我有要事要办,这几日也来不了了。”
阿珠脸色一红,轻声道:“原本也不该来。”
李徽作战回来之后,为了安慰阿珠,近来常来留宿。便是为了让阿珠心安。毕竟和燕国的作战的事情,让阿珠坐卧不宁。和议之后,阿珠长长松了口气。李徽这些天常来,也让她心中安定了不少。即便是和燕国交恶,李徽也不会对她这个慕容氏的王女有另外的看法的。
……
一天后,钵池山茶园观雪亭中,李徽热情接待了射阳岛主葛元。
葛元如今白白胖胖的,道袍干干净净的,仙风道骨谈不上,倒是有一副富家翁的样子。
面对亭中摆下的一桌酒席,葛元心知没什么好事。李徽主动请他来喝酒,这几年绝无仅有,必定有事相商。
“道长这些年在徐州过的可还舒心?”李徽为葛元斟酒,笑问道。
葛元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谢道韫和萼绿华,心中嘀咕那位女道长不知什么来头,难道说要替换自已不成?
“主公,这些年老道可没少辛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公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出来,可莫要将老道赶走啊。这里一摊子事,别人可做不来。天下假冒道门方士的可不少,主公不要被她们的外表蛊惑,上当受骗啊。”葛元道。
李徽一愣,笑出声来。萼绿华瞪着葛元,怒道:“你这老道说什么呢?好像含沙射影的编排别人,谁是假冒的道士?我看你才是假冒的,哪有道门中人,这般脑满肠肥的?”
谢道韫忍不住笑了起来。萼绿华来徐州之后,就在钵池山道观居住。两人性子投缘,便常来陪伴。今日李徽前来,要请葛元来谈秘密之事,两人觉得好奇,左右无事,便也跟着来听。秘密是对别人的,可不是针对她们的。
“老道当然是道门中人,师从终南山玄机道长南乡子,老道道号天机子是也。这位道友,你又是那一道门子弟?可敢自报家门?”葛元伸着脖子道。
“什么南乡子,还背箱子呢。在我面前,他们都得叫我师祖。我的师门,说出来要吓死你。”萼绿华道。
“哎呦呦,好生狂妄。主公,这种人像极了江湖骗子,可莫怪老道没有提醒你。”葛元道。
萼绿华站起身来,伸手便抽出了腰间长剑。吓得葛元抱头叫道:“干什么?要杀人么?”
李徽起身道:“萼姑娘,外边雪景甚美,要不然你出去欣赏欣赏雪景如何?”
萼绿华瞠目道:“我偏不走。我不说话便是了。”
萼绿华还剑入鞘,自看向亭外雪原。
李徽有些无语,这位萼姑娘很奇怪,近来对自已恶声恶气的,也不知道自已哪里得罪了她。
“葛道长,吃酒,暖暖身子,我有要事商谈,你莫要多心,我怎会让你走。你想走也走不成,养尊处优这些年,也该为我做做事了。”李徽道。
葛元笑道:“我就知道没好事。说吧,什么事。”
李徽道:“火药的提纯如何了?”
葛元摊手道:“主公,你是知道的,这火药已经是最佳的情形的,再无提纯可能了。我在尝试加入其他的物事,看看能否有好的效果,但一时却无进展。”
李徽笑道:“看来是到头了。我想到了一个制备新火药的办法,今日请你来,便是想问问可行性。”
葛元忙道:“哦?新火药?那可太好了。主公好久没有给老道我新的主意了。老道近些年也无进益,希望这次能让老道惊艳。就像当初主公当着老道的面喝硇水一样,着实吓着我了。”
李徽哈哈笑道:“你还记得那件事么?”
葛元道:“如何不记得?那可是老道和主公的初相见呢。老道虽然独眼一支,但当时便知道主公非池中之物。老道我识人无数……”
李徽摆手打断他的废话,这葛元就是话多的很,那日初见他时,他也是满口万物玄妙转化之理,头头是道。这几年在徐州,更是学会了吹牛大话这些俗世的毛病。
“道长,我向问你,你炼丹的水银何处得来?可繁琐么?”李徽沉声问道。
“水银?那是什么?”葛元诧异道。
李徽挠头道:“你们不叫水银么?对了,你们叫做赤汞。”
“加热丹砂,可得赤汞,此物有剧毒,蒸腾吸入,中者立毙,无可医治。”萼绿华在旁清脆答道。
葛元怒道:“问你了么?”
萼绿华瞟了一眼剑鞘,葛元忙转头。
李徽道:“这么说,这是真的,丹砂易得么?”
葛元抢先道:“丹砂多的是。你要一座山都成。”
李徽长吁一口气,点头道:“那便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