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天速度极快,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跃下了山壁平台,朝着洞外而去。陈扬庭也连忙沿着山壁攀附而下,我虽然没多少帮忙的心思,但对相柳这东西挺感兴趣,于是也跟在后面,随着陈扬庭一道追了上去。
等我们赶到洞外,燕南天并未远去,而是站在那里,低头查看着挂在那些陶俑上面的金色绳子,看到我们出来,他开口道,“相柳进食大约需要几分钟时间,你俩留在这里,等五分钟之后,从这里开始检查金色绳子,我从山洞的另一头开始检查,若你们发现有绳子变红,立刻大声呼喊,明白了吗?”
陈扬庭连忙点头,“明白了,师父。”
燕南天满意的应了一声,抬脚正要走,忽又停住,指着我对陈扬庭交代道,“小心点,看着这小子,别让他耍什么花招。”
待得陈扬庭点头,燕南天这才身子一晃,消失在山洞尽头。
燕南天走后,我和陈扬庭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算着时间,大约五分钟之后,我正要抬脚往前走,陈扬庭忽然开口对我叫道,“周兄。”
他这称呼让我一愣,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玩味,开口笑道,“我可当不起陈道长这兄弟之称,怎么,陈道长有什么话要说?”
陈扬庭抬头往山洞尽头看了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压低声音又道,“周兄,我们俩之前打生打死,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抵触,这很正常,但现在,我俩都受制于这老东西,此时必须通力合作,才能逃出生天。”
他的话顿时让我有些迷惑,停住脚步,警惕的看着他,这家伙刚才还一口一个师父叫的亲切,现在就要跟我商量着怎么对付燕南天?他是真心实意还是故意套我话?
我心里保持着警惕,重又抬脚往前慢慢走着,开口问道,“有危险的是我吧,燕南天可是说要收你为徒的,拜这一位天师为师,也不算辱没你,何言受制于人?”
陈扬庭听我这么说,顿时傲然抬头,朗声说道,“我乃是龙虎山张天师座下弟子,这老东西是天师不错,但十个天师也比不上张天师,我若真心拜他为师,岂非弃明投暗?先前称呼他为师父,实在是受制于人,不得不为之,周兄可莫小瞧我龙虎山之人的傲骨。”
这下子我终于信了陈扬庭的话,忍不住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家伙之前三番两次针对我,彼此仇怨极深,不过一码归一码,他这番忠于师门的话语,听起来倒是极有担当。可笑燕南天这个奸猾的老东西,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居然被陈扬庭骗了过去。
我脸上不动声色,一边低头检查着陶俑上的绳子,一边又问他说,“陈道长现在跟我说通力合作,但咱们真的逃出去之后,我是巫族余孽,你还不是要对付我?我实力修为不及你,逃出燕南天的虎穴,岂不是还要再入你的狼窝?”
陈扬庭连忙摇头,“周兄放心,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此次真逃出去,我便放你一马,绝不对你出手,即便此后再相遇,只要没有外人在场,我同样不对你出手,你看如何?”
他说的极为真诚,但他既然能骗过燕南天,此时再骗骗我实在不算什么,我实在很难相信他。事实上,如果我没有别的办法的话,不管相信不相信他,此时也别无选择,只能跟他合作,但我早已想好借住小金化形的时机对付燕南天,实在没必要跟着他冒险。
于是我摇摇头,对陈扬庭说道,“我当然愿意答应你的条件,但你要知道,燕南天是天师,我和你,不过是识曜修为而已,你觉得燕南天为何会放任我俩留在这里,他自己去前方查看情况?不是因为他相信你,而是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些小伎俩根本没用,燕南天根本不在乎。更何况,我逃掉了还好说,你就算逃掉了,体内还有燕南天的药丸存在,又该如何化解?”
我说的虽是敷衍之词,陈扬庭却很认真的回答道,“这个不用担心,我龙虎山两千年道统,岂是他一个小小天师可比,只要能逃出去,张天师自然可为我解毒。至于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但此时咱俩别无选择,此间事了,被他带出这个洞穴,恐怕咱们就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不得不承认,他分析的很有道理,可惜我只需要对我自己的性命负责,他的生死,跟我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我咧嘴一笑,“机会总是有的,燕南天既然放我俩单独在这里,心中肯定有警惕,此时不是逃走良机,陈道长还是稍安勿躁。”
说完,我便不再搭理他,继续往前检查陶俑上的绳子。陈扬庭则是满脸想不通的便秘表情,停在原地,怔怔看了我半天,这才阴郁的默默跟了上来,也不再劝我,只是低头四下里查看起来。
我心里冷冷一笑,这家伙当初伤瞳瞳杀我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此时落难,知道来找我攀关系谈合作了,还许了一个空头支票,连道心起誓都没提,实在可笑。
我俩没再说话,各自沿着一边山壁,沉默着往前搜寻了一百多米,我一眼看到前面不远处,一根变成血红色的绳子。
我抬脚走上前,低头仔细检查之后,叫住陈扬庭,指着那根绳子对他说,“找到了,叫你师父过来吧。”
陈扬庭瞪了我一眼,脸上阴戾之色更浓郁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头默默收起了脸上的阴戾表情,等抬起头的时候,已经重新挤出了笑容,对着山洞尽头大声喊道,“师父,我们找到了!”
一连喊了好几遍,没过多久,一道白色光影便飞速出现,燕南天也不开口询问,只是低头用眼睛一扫,便发现了那根血红色的绳子,快速赶到那陶俑前,小心把绳子拉起来查看几眼,然后快速对我说道,“你把你的长剑取出来,等我把陶俑拉出来之时,你便快速斩断相柳的头颅,听到没?”
我点点头,依言将法器长剑取出来,做好准备。
燕南天这时候已经将双手放到了陶俑上,但忽然又停住了动作,想了想,还是把陈扬庭叫了过来,让我把长剑给他。
我咧嘴一笑,这老东西还是信不过我,可惜他不知道,论起忠心,此时我可比陈扬庭强多了。不过我也没解释,随手就把长剑给了陈扬庭,自己躲到一边看戏。
接下来燕南天再无忧虑,双手抓着陶俑,猛地一个发力,竟然生生把陶俑从墙壁上硬扯了下来。待得陶俑底部被完全拔出来之时,陈扬庭双手持剑,寒光一闪,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接将一截软管斩断。燕南天的动作更快,就在陈扬庭剑光刚刚划过的同时,他飞速拿出来一个黑色布袋,直接套在那软管断裂处,然后隔着布袋捏住软管,用力一扯,生生把软管从陶俑内扯了出来,都没等我看清楚相柳的脑袋长什么样,便被他直接装进了布袋内。
而袋口旁的地上,散落了半只老鼠残骸,显然是相柳本体还未来得及吃完。
大功告成之后,燕南天满意的站起身,看着手里的黑袋子,禁不住开怀大笑。笑完之后,他转过身,在陈扬庭的肩膀上狠拍几下,大声称赞道,“做得不错,这相柳可是个宝物,为师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忘了你,此间事了,等出去之后,我便助你更进一步,冲击天师境界。”
陈扬庭脸上顿时露出洋溢笑容,也不知是真是假。
“行了。”对陈扬庭许诺完,燕南天把袋子装到自己身上,然后当先带着我们朝洞外走去。
估计是成功得到相柳,燕南天心情大好,走在路上,他指着道旁的陶俑,对我说道,“小子,你刚才不是问为何这相柳只有一千岁吗?这个问题倒也不难,你低头看看这些陶俑,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陶俑?这陶俑我早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上面难道还有什么我没看出来的蹊跷?
我也没问,低头看了老半天之后,才答道,“没发现,这些陶俑上,除了有些简陋的线条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呵呵,问题就出在这些简陋的线条上。”燕南天摇摇头,又道,“商代虽然属于上古时期,但已经诞生了远古文明,祭祀又是当时国家的头等大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得参与,事关祭礼之事,极近奢华精致。你再看这个洞内,不管外面的祭坛,还是山洞内的陶俑,一切都简单到了极点,跟奢华精致根本没有半点联系。尤其是这些陶俑,连考古时挖出来那些原始社会的瓷器都不如,商代的祭礼,怎会如此简陋?”
我一愣,之前我还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不待我多想,燕南天又道,“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们所在这个地方,是哪里?”
“深圳。”我下意识的答道。
“是啊,深圳。商代之时,除了巴蜀之地另有文明之外,过了岭南,便是一片不毛之地,怎会有人千里迢迢,披荆斩棘的来到深圳,专门修建了这么一座简陋的祭礼之所?”
大学时候,我好歹是学古汉语方面的,对历史也算熟悉,燕南天说的没错,商代之时,广东这边虽然不能说是不毛之地,但跟中原文明带相距千里,彼此根本无甚来往,中原王朝的势力也无法延伸到这里,即便有祭礼场所出现,也只可能是本地一些部族所为,断然不可能出现供奉玄鸟图腾的祭礼场所。而且这个山洞无比庞大,以当时这边小部族的实力,也不可能修建这么浩大的工程。
我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忙追问道,“那这个山洞是怎么来的?莫非是一千年前时候修建的?”
燕南天点点头,“没错,这里不过是后人仿照商朝祭礼修建而成,而且修建的人,你肯定听说过。当时外族侵入中原,烧杀掳掠,借助北龙脉之力,毁掉中龙脉,夺取汉人国运。此人以一己之力,带领汉人抵抗,与此同时,他寻出太岁,仿商代古礼,以太岁镇国运,以真龙脉兴南龙,是以在此处修建这祭礼之所,试图挽大厦于将倾,惜乎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没能等到太岁彻底转化成功……”
我傻眼了,他说的是……文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