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温守正诧异的凑过去头去。
只见温柔的目光,停留在了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迹上。
温守正是不识得几个字的,虽是好奇,却也是无从看起。只好堆起眼角的笑意,道:“柔儿,快念念,上面写的是啥?”
“爹,这正是我想要做的!”温柔丝毫不理会温守正的要求,兴奋的从地上一跃而起。
满厨房的找食材:鸡架、羊骨、牛骨、猪骨、腊肉、鳝丝、各式蘑菇、豆芽、豆皮、黄花菜……
不一会儿,温家厨房里几乎所有被温守正顺来的食材,悉数出现在了小小的灶台上,如小山般堆积着,丰富诱人。
“爹,家里有泉水吗?”温柔转身问向温守正。
“有!上回醉仙楼宴请的时候,我拿了些回来!”温守正嘿嘿一笑。
果然是后厨大厨油肥差,醉仙楼有的,温家全有;醉仙楼没有的,温家也有!想那日任越初来醉仙楼,想以泉水入菜、入茶,都未曾如愿,如今温家的小厨房里,居然会有出山的泉水!
温柔掩口笑着,摇了摇头,自家爹爹的行为虽是有些诟病,可如今关键时刻,却是派上了大用场!
所有的食材一一洗净,放入一口超大号的锅中焯水,除去血水、血沫、賍气、腥膻。
看的温守正目瞪口呆:“柔儿,这些都能一起煮吗?”
“爹,放心吧,高大厨送的古谱很是靠谱!总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温柔一边撇着锅内的浮沫,一边安抚着温守正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不过,如此多的食材,悉数放入锅中,满锅的热闹与丰富可想而知。
温守正暗自担忧:这一大锅料,熬煮成汤,那这汤得多浑、多稠!味道能调和吗?
温柔全然不顾温守正的心思。只站在锅边时而搅拌,时而关盖。如入无人之境,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夜,温家的厨房灯火通明,亮至天明。
温守正先是陪在一旁看着,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了,顺手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就那么靠在椅背上,疲惫不堪的看着温柔站那忙活。
眼皮越来越沉。头也越来越重。不知道何时。温守正竟然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时,却是被一阵淡淡的香味给馋醒的。
昏黄的煤油灯下,温柔纤瘦而认真的身影轻轻的揭开偌大的锅盖,蒙蒙的在雾气中氤氲。温守正使劲揉了揉眼。这熟稔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虽是十三岁的年纪,可这份对美食的执着与热爱,便是当年的被称为“厨痴”的自己,也是不能与之相比。
窗外更声渐近,夜已深,这丫头真的就这么一直站在灶边、锅旁?
不就是一场选拔比试吗?只因为自己的原因,却要让闺女跟着受累。其实。柔儿这丫头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以她的年纪和资历,即便做不好,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可这丫头偏偏如此认真,认真到固执。甚至痴迷!
温守正的眼前一阵模糊,胸膛里似乎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一股力量感,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柔儿,爹来帮你准备!”温守正大步上前。
“爹,您醒了?”温柔回转脸颊,甜甜的笑着。
“这是……”正当温守正凑到锅边,想一探究竟时,锅内的景象,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之前还是一锅大杂烩、混乱不堪、看不出名堂的混沌汤羹,此刻已是清澈见底,各式熬汤的汤骨,断裂处,洁白柔软的骨髓,呼之欲出;各种提香的食材,微微荡漾在骨头之间,似乎要吧自己煮化,和汤水融为一体;入味的汤底料,由瘦小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薄,仿佛再炖煮些时日,便再也找不见一般。
“柔儿!这汤……”温守正面露惊异,单手指着锅,一时说不出话来。
“爹,多亏了您的泉水,还有高大厨的古谱!”温柔浅浅的笑了笑,转身从旁边的盆中取过一块湿润的纱布,轻轻铺平在砧板上。随即,又从面前的盘子中抓过一块四方见正的鸡胸肉,码放平整,两手随意的从刀架上抽过两柄剁刀,刀刃处呈现出一道柔美的弧线。
“哆哆哆哆。”连贯的切剁声再次响起,原本一块完好平整的鸡胸肉,转眼工夫便在温柔的手下变成了一摊鸡肉茸,切好、翻搓、转刀再切……如是几次,鸡肉茸细碎的简直让温守正不敢相信,这么轻快的刀法,柔儿这丫头是如何练就的?平日里,我也没教过她这种工夫啊!
温守正发愣之时,温柔早已把切好的鸡肉茸包裹进纱布中,轻轻一拧,一个小小的包裹便做好了。
“柔儿,这也是要放进汤里煮的吗?”温守正不解。
“爹,这可不是煮汤的材料,这是让汤脱胎换骨的法宝!”温柔神秘的笑笑,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抓住纱布的一端,让包裹住鸡肉茸的一端浸入汤锅中,只那么轻轻一转,游走了一圈,锅中的高汤瞬间更加清亮了起来。
再看纱布的那端,吸附着若干汤中的细小颗粒。
“柔儿,这锅清汤便是用这个方法做到的?!”温守正的眼睛放着兴奋的光彩。
“爹,这都是高大厨的古谱里讲到的,但是也要爹的泉水配合煮汤才行!”温柔笑道。
“柔儿,难道这一大锅汤,全是用泉水……”温守正猛的反应了过来,再看那个装有泉水的罐子,果然空空如也,温守正将罐子反置过来,用力的倒了倒,竟再也倒不出一滴泉水来!
“当真用完了……”温守正瘪着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就像这个罐子。而且,还有一种酸楚在淡淡的溢出,慢慢的包裹住了他的整个心。
“爹,好钢当然要用在刀刃上!这道汤,若是没有爹的泉水,想必也是达不到如此三清的境界的!”温柔在一旁继续做着鸡肉茸,慢条斯理的安慰着心疼的温守正。
“唉!这出山的泉水。不是这么轻易就得来的,若是再要用,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温守正轻轻叹了口气,将罐子抱在怀中,眼神不经意的流转在了温柔的手边。
那是一个普通的盆子,里面放满了不知道多少的纱布和用过的鸡肉茸,发黄、变色、污浊……这都是这丫头今晚消耗的吗?她小小年纪、柔弱的气力,别说是不停的剁这鸡肉茸,便是能一直坚持站在锅边,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而且。白天这丫头还比试了整整一中午!
温守正的心突然再次揪痛了起来。自家闺女不顾疲惫,为的只是能让自己圆梦省城,而自己却在这里心疼一罐泉水!
“柔儿,快歇歇。爹来!”温守正道。
“爹,我不累,您也陪了我一整天了,您去眯会吧,再说您手上还有伤,若是休息不好,再沾了水,就更难好了!更何况这比赛柔儿想独立完成,也好真正检验一下柔儿的水平。爹可要支持柔儿啊!”温柔轻轻将温守正扶至旁边,又好言相劝着,许久温守正才愿意在一旁坐一会儿。
这一夜便在父女俩的相互扶持中度过了,一个是忙得废寝忘食,一个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与此同时。远在郊外的松涛先生的住处,也有两个人一夜无眠。
盛尧山大抵是因为白天太过兴奋,松涛先生以汤为结题,不仅为明日的比赛带来了期待,也惹得盛尧山不仅为温柔捏了一把汗。
不知道温姑娘要以何汤来应战啊!世上汤有百种,众人口味又难以调和一致,这个题目,当真是又容易又困难。
盛尧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与其被思虑折磨得难熬,干脆起身出屋,又怕惊扰了松涛先生的好梦,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出小院,来到了之前拔枯荷的那片池塘边。
冬日的月色寒凉的有些发冷,盛尧山身后的那柄亮银长枪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心中烦闷竟至焦躁,十七岁的盛尧山倏的一下拔出长枪,月下挥洒狂舞,抒发着英雄少年内心的郁结。
月色正浓,英雄挥枪于塘边,萧索的枯荷映衬着英雄舒展的身影,长枪在手,嚯嚯生威,英雄虽静静挥舞,无限的侠气却尽情挥洒。
“唰!”月下一道银色的电光从天而降,一朵淡淡的云彩,随着那道电光飘落至盛尧山的身边。
电光看似轻轻搭在盛尧山的亮银长枪上,却发出金属猛烈撞击的声响,“咔!”
盛尧山倒也不惊,英气逼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难不成你也睡不着?”
“呵,月下弄舞,实乃兴事,任越岂能错过!”任越轻轻收过腰间的那柄银色软剑,深邃的眼眸丝毫不看盛尧山,只是仰头望着夜空的弯月,似在望月沉思,又像什么也没在看。夜空漆漆,任越的眸子更胜黑夜,深得望不见底。
月下,温柔的汤经过最后一道吸附,终于变得清亮如水,姑娘的眼睛亮了,比今晚的月色还要皎洁迷人。
“爹,差不多了,这汤明日便可参加比赛了!”温柔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出来,递于温守正的手中。
“柔儿!这汤!”温守正大惊失色,手中捧着一只白瓷碗,而这白瓷碗中装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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