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希一直以为自已真的会被困在千里巷一辈子。
一个小镇都算不上的地方,破败落后,并不富足,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邻里和睦,实际上门口的垃圾桶往左右移了几厘米,也是能争吵不休。
除了留守儿童和老人,做点小生意或者打零工的中青年,就是早早辍学进社会的混子,有点本事的都不会留在千里巷。
说是自视甚高也好,他谈不上多喜欢这个地方。
留下的记忆都算不得美好,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总是时不时的提醒他,破碎的童年,离世的双亲,被拐的弟弟,精神失常的奶奶。
不止一次梦到自已通过各种方式试图逃离,即将离开宁城地界,就能听到身后男女老少的哭声。
祈求他不要走,要留下来等弟弟回家。
能在梦里看见亡故的亲人,理应是件好事,双亲入梦,却从来没有笑过一次,在他眼里与噩梦无异。
后来每天都让自已累到沾床就睡,这种梦就少了些。
为了赚钱,他做过的兼职自已都数不过来,每天都见几百人,千里巷以及周边,差不多能认识所有人。
别人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突然有一天,宋南希发现自已看不清别人的脸了。
每个人的脸都像隔了层毛玻璃一样模糊,毛玻璃上写着字。
知道名字的写着名字,知道称呼的写着称呼,见过但不知道名字和称呼的写着统称。
快递员脸上写着张哥,隔壁班一起打过球的学生脸上写着同学,在便利店买过东西的路人脸上写着顾客。
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能马上叫出称呼。
他知道自已是生病了,从喜欢和墙角的野花说话的时候就猜到了,觉得不影响生活,没有必要浪费钱去看医生。
日子枯燥无味,也是这样一日又一日的过下去。
那天夏至,在朋友的撺掇下,也为了哄奶奶高兴,办了个周年庆晚会,在粗制滥造的舞台上,他看到了一张脸。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一下就看到了一张生面孔。
清晰的,没有任何字的脸。
就那一眼,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去解释心里的那丝悸动。
后来才找到一个词能勉强概括,叫一见钟情。
算不上茫茫的人海,但是一眼只注意到了他,眼里也只有他。
就像平静的水面掷下一颗石子,掀起涟漪,沉寂的死水汇入一条溪流,汩汩流动。
新鲜血脉注入让生活有了些变化,让宋南希觉得生活也没那么无趣。
宋南希没想过结婚,没想过找一个人过大半辈子,没想过谁是能一直陪在身边。
最后都会离开的,自已也会离开的,就像出生一样,死亡也是孑然一身,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是顾喻然的出现,让他的坚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