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的时候什么遗言也没有留下。”突然从背后传出一个声音,他立即就听出了那是谁,“但是她看着你。”
“我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看着你,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已经办不到了。你知道她的意思,她死了你不肯独活,但是她试图阻止你,你知道那一刻她多么想将灵魂留在体内,就是怕你不肯听她的劝告。”
“我已经犯下了错,无法弥补了。”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我把你送出去。”
“世上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我知道有一些工地,他们只在乎你能不能干活,从不会在‘你是谁’这样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天知道你是一个通缉犯,不用登记,也不用工资卡,每天都会有成千上百的人来来往往,谁也不会注意到你。你的面容和装扮可以做出一点改变,蓄起胡子,留起长发,出了汗的衣服也不要总洗,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谁都懒得理你。这是一张身份证,替你办好了,明天早晨就送你走,用我的私家车,大概不会有警察莫名其妙地过来检查吧。”
“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他想起了往事,悲伤又不可遏制地汹涌袭来,那个时候他的爱人还在。从记事的时候算起,他从未经历过那样严寒的冬季,但他心中的快乐也是前所未有的。奶奶听说北边冷,给他套棉袄的时候多加了一层棉花,穿起来显得非常臃肿。他带着军棉帽,背着一个大帆布袋,另外还拉着一个旧皮箱,这是村里一个经常出远门的长辈淘汰下来的,他一点也不喜欢,因为同他一起进城的人之中没有一个用这种皮箱,他们嘲笑他装文化人。果然那皮箱给他添了麻烦,下车的时候他拿错了箱子,等到这箱子的主人——常业清,拖着他的箱子再回到车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那时候常业清正处在痛苦地挣扎之中,他不知道该继承父亲的事业还是要走自己的路,他出去思考了一段时间仍然毫无进展,这使他整日心不在焉,以至于拿错了别人的行李箱。
当时常业清回到车站只是想碰碰运气,结果却看到了站在出站口的樊胜一,他蜷缩在一根柱子的一侧,头一点一点的似乎要睡着。常业清请他吃了顿饭,单看那纯净如水的眼眸,他也要结交这个朋友。
“你的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几件衣服。”
“我的箱子里呢?”
“不知道。”
“你知道箱子的主人一定会回来吗?”
“他的东西在我这儿,我的东西在他那儿,他能不回来?”
“要是你箱子里的东西比他的还贵重呢?”
“是谁的就是谁的。”他一直在吃东西,说话也不抬头,“人一看不是他的不就回来了。”
“如果今天你等不到人来……”
“哪能有这事?”他清脆地笑了两声,“你不是来了吗?”
“说得对。”常业清也随他笑了起来,“你是为了你的梦想而来吗?”这些天他一直在思索关于梦想的问题,见到谁都要问一问。
“什么梦想?我没有梦想。”
“那你为什么来城里。”
“为了挣钱啊。”
“这也是梦想。”
“这也算梦想啊,那我有,我的梦想就是娶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丈母娘说了,拿两万块钱就让我娶了玲,我是来挣钱的。”
“你说的玲,她答应你了吗?”
“应了,她说等着我。”
“那你可要努力,不能辜负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