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你没受伤已经是万幸了。”
“您不是要出去吗?您的车恐怕不能上路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请上我的车。”
“薛总,我打电话叫……”司机信不过周克新。
“不用,我怕时间来不及,周先生如果有时间的话就请送我一程。”
周克新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他此行的目的是要试探薛凤远,希望从他的言辞行迹中发现些线索。对于这样一个人,以他出入场所之奢华隐秘,会见客人之富裕尊贵,跟踪起来恐怕多有不便,索性同他面对面,也许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他提醒周克新要有耐心,因为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他先是去公司开了一个董事会,周克新没有没有权限进入,不过他对此也完全没有兴趣,因为他知道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摆在台面上说呢。会议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然后在一家咖啡馆同几个工人代表见了面,薛凤远说这几个工人已经在他的轮胎厂干了三十几年。
“我可以坐在远处。”周克新说道,“不会打搅你。”
“你坐在我旁边,这是我的私人时间。”
周克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求之不得,正好看看这个老家伙到底在做些什么。他坐在了薛凤远的左边,对面坐着三个老工人。
“薛总,谢谢您见我们,让我们可以说句话。”坐在中间的工人说道。
“我们也算是几十年的交情了,能跟你们坐在一起,我很高兴。”
“一转眼都三十几年了,那时候厂子里只有一个车间,总共也就二十来个人。”
“新厂刚建那会儿,薛总和我们一起住在工地上。”左边的工人说道,“您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早晨起来,您的胡子上都结了冰。”
“记得记得,集团发展到今天多亏了你们。”
“后来您坚持要投资房地产,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右边那人说道,“我们几个打年轻就跟着您,从心底里支持您,我们知道您不会错。”
“我岂会不记得?这件事我会记一辈子。”
“我们从来没跟您要求过什么,三十年了,我们一直在基层,我们也知道我们没本事,干不了大事。”右边那人继续说道,“我们只希望能继续干下去,还有几年我们就退休了。”
“你们也知道今年的形势不乐观,很多事情我做不了主。”薛凤远对他们表示了遗憾。
中间那人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薛凤远,说道:“这么多年多少难关咱不都过来了吗?眼前这点问题对您来说算不上什么啊。”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可是集团现在也很困难,我不能让咱们一手建起来的厂子倒在我手里。”
“集团刚建了新厂,一台机子两千五百万……”左边那人说道,“您……您让我们几百个工人转到新厂却不给活干,整天扫地、拖地、画警戒线,有时候还在院子里拔草,每人一天六十块钱,这不是……这不是逼着我们走吗?”
“我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为了集团……”
“请恕我直言。”周克新向薛凤远点了点头,然后对那三个工人说道,“哀求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们应该去劳动局,如果他们解决不了,你们就到政府上访。”
“有话好说,我们同薛总几十年的交情。”中间那人说道,“不能……”
“虽然我不希望你们么这么做。”薛凤远看了看手表,“但这是你们的权利。”
“很抱歉。”他接着说道,“我还要去见一个人,我们的谈话只能到这里了。”
周克新再次开动了汽车,薛凤远倚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周克新笑道:“薛总,你可不能睡着了,我不知道路。”
“我没有睡,我是在发愁。”薛凤远伸了个懒腰。
“那些要养家糊口的工人,一定比您还要愁。”
“周先生真是一个直爽的人。”
“您马上就不用愁了吧。”周克新试探着问道,“听说北岭已经破土动工了?”
“丁老头子一死,事情自然就成了。”
周克新没想到他竟自己说出了这茬,倒省了他的事,他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薛凤远的脸,说道:“病得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省的大家都跟着不自在。”
“前面左拐。”薛凤远又把头倚在了座位上,“这可是个大工程,哎,谁不想捞一把?”
“您已经握在手里了,还有谁能捞一把?”
“哈哈,没错。”薛凤远笑了两声,“你知道怎样的人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商人?”
“请教了。”
薛凤远说道:“眼光、胆识、智慧,这些都很重要,但都不够重要,一个人想要把事业做大,他的心要狠,要纯粹,要知所偏重。为了员工,为了社会,这些都是谎话,也许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但这决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那么,您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