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艳阳天。
韩俊一整天都无精打采,支着下巴趴在课桌上,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什么都没神儿。
郑清浛皱眉看他,然后伸手穿过他的刘海摸了摸他的脑门,温度不正常,该是感冒了。
韩俊脑袋后仰避开他,说出的话带了病气挺像撒娇,“你干嘛?”
郑清浛将他扶正,“小朋友,你发烧了。”
“我知道,喝点水就好了。”韩俊不知是没听清他的称呼还是怎样,没反驳,“你离我远点,别传染了。”
郑清浛给他倒了杯热水让他怀里抱着,韩俊又给放回去,“怎么着?男生就不能抱着小热水壶了?”郑清浛笑着揉他的脑袋,重新塞回他怀里,“在这等着,乖乖的。”
韩俊水汪汪的眼睛从臂弯里抬起来,这人不正常。
郑清浛从医务室拿了药回来,韩俊半带迷糊快要睡着,他按照医生的嘱咐一粒粒数好,放在冰盖里叫韩俊服下。
韩俊瞧着大小不一的药丸,一脸嫌弃。
“多喝热水好不了,生病了还是得吃药。”郑清浛试了试水温,一并递给他,“这么抵触?你该不会怕苦吧?”
韩俊瞪他,心想,不仅怕苦,还怕疼呢。
吃完药消化了三节课,没见好,郑清浛不放心了,摸着他的额头,“不行,我们得去医务室看看,你等着,我找老师请假去。”
韩俊眼见着没了人影,想拽回来也不可能了。
韩俊脑袋昏沉,四肢无力,郑清浛扶着他一路走的磕磕绊绊的,要不是学校早就背起来了,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感冒,但是烧得厉害,又开了几服退烧药,郑清浛这才带着韩俊回了宿舍。
怀里的人烧的眼都睁不开了,郑清浛索性放在了自己床上,喂了药,又按照医生的嘱咐拧了条毛巾给他敷上。
韩俊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嘴唇咬的死紧,郑清浛抚了好几次没抚平,只好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守着他。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床上的人血色褪尽,苍白的面容因为恐惧而紧在一起,手指抓着被子,骨节分明,止不住的颤抖,“走开...你走开...”
郑清浛心跳一停,握了他的手,“韩俊?韩俊你怎么了?”
“走开!走开...”韩俊胡乱的挣脱他的手,身体如同一弯皎月,弓字型的卷缩起来,“你不要打我...”
郑清浛俯身将他揽紧,一只手圈住他的腰,一只手上下抚他的背脊,温热的掌心带着力度上下给他顺气,“我不打你,我不打你,你生病了,睡一觉就好了,听话...”
“我在这里陪着你,有我护着你呢,没有人打你。”韩俊惶惶然的模样刺痛了他的神经,郑清浛隔着被子躺在他身侧,一遍遍的揉他的背脊,“别害怕了,别害怕了,有我呢。”
渐渐的,韩俊紧绷的身体舒缓了,耳畔有温热的皮肤贴着他,令他不自觉的靠近,他迷迷糊糊的伸了手,偎进那人怀里,安稳的睡着了。
韩俊醒来已是下午四点多,这次发烧竟让他睡了个无比安心的好觉,身侧有被睡过的痕迹,他伸手摸了摸,还是温的。
门口发出了细微的声音,有人轻手轻脚进了门,郑清浛提着饭盒和水壶进来,看着醒来的韩俊一脸惊喜,“你醒了?好点了吗?”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去,自然的摸他的额头,“烧也退了不少,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几分清淡的饭菜。”
韩俊瞧着他,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肚子紧跟着咕噜了一声。
“你想吃什么?”郑清浛没什么反应,支了小书桌架在床上,把饭菜一字摆开,掰了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看看合不合胃口,还有这个,门口那家粥铺,刚熬的小米粥,尝一下。”
韩俊看着他汗津津的脸,拿着勺子喝了口粥,“好吃,谢谢你。”
郑清浛不由得红了半边脸,挤在床上和他一起吃了顿饭,问了他的身体状况,他的饮食习惯,他的兴趣爱好,单单对他的梦呓闭口未提。
韩俊晚上偶尔会说呓语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但之前都听得模模糊糊并不真切,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听清楚,那么哀切,那么痛苦。
郑清浛埋着脑袋没吭声,手里的筷子却被他“咔擦”捏成了四段。
“你做什么?”韩俊看着掰折的筷子,掩不住的愧意,“那个...我是不是耽误你上课了?”
“没有没有。”郑清浛眼眸乍惊,赶紧拿起了一副新筷,流利的夹起一片荷包蛋递进他碗里,“再没有什么,是比让你身体康复更重要的。”
韩俊瞧着碗里的鸡蛋,半晌没动筷,郑清浛有些尴尬,解释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洁癖,其实这个筷子,我还没用过...”
韩俊将他欲夹回去的蛋拦下,支吾道,“不是,那个,我不吃蛋黄...”
郑清浛弯了眉眼,将他碗里的蛋黄尽数剥出来,轻轻夹住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嘟囔道,“没事,以后都我吃。”
韩俊默默夹了口青菜塞进嘴里,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