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自水中浮出螓首，乍见到李秋野，不禁花容惊色，接着羞赧满面，却又无处可躲，无计可施之下，便只得静静水中，羞嗔不语。

李秋野只自呆呆望着倒也罢了，万不该把心中的自嘲也显露脸上。

那女子斜窥眼中，错会了他的心思，终是忍不住娇嗔道：“还未看够，还不转过身去。”

李秋野听得这声音，虽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但仍不免惊愕万分，他指着水中那女子吃吃道：“你……你……你果真……当真是鬼滑头？”

水中那仙子恼羞道：“我便是我，有什么当真不当真，你若再不转过身去，我便……我便不再理你。”她本想说出“我便要你好看”之语，但是仔细想想，现在却不知是谁在为谁好看呢，便就改口了。

李秋野亦发觉如此这般和她说话甚是不妥，于是，便要转过身来，却又做势不舍样子。他见终是惹得水中仙子咬唇竖眉了，这才哈哈一笑，转过身去。

李秋野转过身来，听着身后轻轻细细声，两耳极力捕捉每一微末。

那声音向右边石林潜去，想是她把衣物藏入那边石丛中吧。

李秋野收敛臆想，他本自站在这拱崖上的，此时向外望去，远眺山外竹林千里连亘，迢递迭宕，像是绿的海，却有更甚海的波澜壮阔。

过了许久，李秋野发觉身后悄无声息，很是纳闷，于是轻咳一声，仍不见凌青云回应，心想，难不成这小子……哦不，这鬼滑头，呀不……这鬼灵精因羞成怒，先自个儿开溜了。

于是，他伸展一下胸腰，说道：“站了这许久，倒是有些累了，该是坐一坐的时候了。”说完，他缓缓转过身来，却见凌青云坐在潭边的一块青石上，双手揉弄着衣襟。

她秋眸望水，一头湿发披在肩上，脸上映着潭中折来的水光，更增羞韵。

这般旖旎风情中，从她身上透出一种纯纯的美，看的历来自诩不羁的李秋野心中亦不免轻轻一荡。

李秋野徐徐走到了凌青云身旁的一个石头边坐下，二人皆在默默。

好一会儿，李秋野将一粒小石子抛入水中自叹道：“古语有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恨今日我方得真正体会这芙蓉完全去了雕饰之后的真含义。”他想了想接着又道：“古语又云，朝夕相处，惜拾可矣，今日我之所拾获，不枉此生了。”

凌青云抬首向他横眼一睨，只这一睨，华辉生兮。

李秋野看的呆了，亦是发自真心，亦是故作惊呼道：“天，原来是这般的美，怎的之前不知去察觉？可惜，可恨。”

凌青云听他赞美，心中欢喜，却道：“尽是胡言乱语，你什么也没瞧见的。”

李秋野不置可否，他指向身前潭水一笑，问：“你看见水中那飘着的惬意的花朵儿了吗？”

凌青云自是看见，却是扭头不理。

却听李秋野又道：“你再仔细看清，那花儿下贪嘴的小美人鱼，好像被吃到嘴里的花儿噎着了，在那使劲地折腾着呢。”

凌青云听他说的惊奇，忍不住回头看去，果有鱼儿在水中嬉戏，却哪有他说的那么玄乎，一哼嗤之以鼻。

李秋野忍着不笑又道：“这水中怎么能看的到有鱼呢？”

凌青云刮了他一眼道：“潭水这么清澈，水中自然能看的到有鱼。”

李秋野正中下怀，高声道：“是啊，潭水清清，水清鱼可见，那你说，水中还有什么能逃出我的法眼呢？”

凌青云不屑，正欲取笑，随即恍然大悟李秋野的话中之意，不禁羞怒交加，娇喝起身，就欲向李秋野发难。

李秋野早已纵身跳出，嘴中却哈哈大笑着说：“幸甚幸甚，还好不是我喝下那葫芦中的酒，要不然变成女儿身的可是我了。”

凌青云不明所以，满脑狐疑中依然讨伐之状，无奈李秋野已是飞遁而去。

竹林下，二人信马由缰。

李秋野于马背上微俯身来折下一条路边绿枝，扣指轻弹道：“假小子啊假小子，你这鬼灵精，你又何必瞒的我这般苦。”

凌青云气他指桑骂槐，将手中折扇一拍，指着它说：“呆木头呀呆木头，不怪自己笨，却怨起人家无心相瞒。”

李秋野向他瞪眼道：“这还算无心相瞒？”

凌青云回瞪他，两人便于马背上针锋对麦芒，好似在比着谁的眼大，过了些许，李秋野以双手做揉眼状，又侧头抱了抱拳以示认输。

凌青云这才满意的说：“且不说我，瑶湖上那回，了因大师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哼，那老……大师对你倒是真好。”

“哦，此话怎讲？”

“哼，不明白？自己仔细想去。”

李秋野低头苦思，这回过了许久，终于叫道：“哦，我明白了，当时大师语味深长的说，恕汝无心失口之过，这恕字，无心失口，为女也，又特别的说到，反本归源，始为汝妙之真义也。妙字拆开反过来，为少女也，天，大师说的真够清楚明白的。”

“现在承认了你的笨了吧。”

李秋野拍着后脑叹息，对凌青云道：“你既无心瞒我，又知道我这么的笨，那你就该早日对我提醒，也好早日让我欢喜才对呀。”

却见凌青云低首娇羞，细细声音的说：“这又有何好欢喜的了。”

李秋野又哪知她心中却在暗恨：果然是笨到家了，这又叫人家怎生提醒来着。

李秋野看着凌青云欲语还羞的神态，心中荡漾。

这时，一阵大风从林梢刮过，摇动竹身吱吱作响。

李秋野豪兴大发，高歌唱道：“宇穹流风，漫天敲韵声声声韵敲满天，风流穹宇。”

凌青云被他逸兴所感，忘却羞赧，偏着头想了想，也出一句：“南江秀竹，傲志清高节节节高清气志，竹秀江南。”说完向李秋野看去，见他满脸赞许神色，才要自夸两句，突然却听到李秋野学起那戏台上的儒生咿咿呀呀般唱着：“固然小生之所言不成句，然姑娘却是绝对。咦，妙耶？妙也，合乎小生本意，小生原本就是……欲与姑娘出对……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