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七点多,在狭小空间不大的车里,虽然来着窗户任晚风随意的进出,车内却保持静谧的沉默。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车子甚至都没有动,如果往回倒退一个胡同的话,大概还能听到他们的讨论声或者是沈正可以称之为后反劲或是马后炮的谩骂声。
沈天没有说话,左穆自然不会起这个回头,两个人从胡同出来隔绝了后面的一切声音之后,就陷入一种可以称之为诡异的沉默。
沈天的手还一抽一抽的疼,脑袋现在异常的清醒,一大部分是因为疼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大脑的高速的运转,处理的东西太多,他竟然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到底是那种情绪更多一些。
长久的沉默,对面街的车都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应该说点什么,沈天想。
可是自从听了左穆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沈天之前打算说给左穆听的话,又莫名其妙的不想说了。
他这个人,可能被迫随性惯了。
毕竟生活在重庆路这种地方,人多口杂东家长西家短,可能谁家有一点事,都不超过一天,大概一栋楼都知道了。
所以他不摁头接受现实被迫随性,大概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沈天手指轻轻的摩擦了一下手背,最终还是不得不向命运低头,认命的吐了一口气,“去医院吧警察叔叔,我的手都疼麻了。”
左穆看了一眼沈天的手,叹了一口气,启动了车。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左穆一边开车一边抽空看了一眼沈天,“包括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遵从你的意愿,你若是不同意,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一下,我在这里租了一个房子,不过是目前,那个房子也是就警局附近租的,租期还有八个月,你如果介意,我……”
“警察叔叔。”
左穆转头,就撞进了一个带笑的眼眸里,沈天微微弯了一下眼睛,“谢谢。”
沈天这一句谢谢出来,成功的让左穆在心里打的草稿有用的没用的全部夭折,左穆默默的咽回那些话,看着前面的车道。
“去兰家哪个医院吧。”沈天倚在座位上,头倚在椅背上,尽量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兰家有一个军区医院,差不多郊区了,从重庆路过去最少也要一个小时。
左穆瞥了一眼沈天的手,“你手又不疼了?”
“疼啊……可疼了,”
沈天边说边假模假式的嘶了两声,好增加他可怜的可信度。
“那就消停给我去二院,”左穆打了一下方向盘,空余时间冷淡的道,“话说,沈天小朋友,你还记得自己骨裂了吗,上窜下跳还割腕的。”
左穆转头看了一眼沈天,咬牙切齿道,“真是厉害了。”
沈天眯缝了一下眼睛,突然笑了,“警察叔叔,你这个人……”
“去兰家吧,”
大概是这么一个指令说出来,无理由无根据的,左穆大概是不会听的,沈天想了想补充道,“我想……”
“想都别想,消停坐着吧。”
沈天,“……”
得,沈天往后瘫了一下,大概现在狗咬两嗓子都比自己有人权。
沈天眯缝着眼看着路,看了半天突然笑了,张嘴闭嘴让他闭嘴的左穆先生,把车开上了高速路。
往兰家的方向。
沈天往旁边倚了倚,使自己靠的尽量舒服一些,“警察叔叔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一句话吗?就……你把装着毒|品的鱼带走的时候,我说的话。”
“那句?”
左穆蹙着眉,大概是这一晚过的实在是刺激又糟心,左穆难得的怼了两句,“你每天恨不得说八百句,请问你问这句八百句里的那一句?”
“举报了,涉嫌人身攻击了啊,”
沈天低声嘀咕了一声,“而且攻击的还是一个病患,您怎么下得去嘴。”
“就是那句啊,”沈天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被左穆瞥了一眼之后拿着也不是收起来也不是。
刚拿出来就收回去这么倍儿没面子的事情,想想就不想做,沈天撇了一下嘴,若无其事的啪嗒啪嗒的摁了两下火机,盯着火机里窜出来的小火苗,低声道,“鱼已经开始贪了,警察叔叔想起来了吗?”
“有印象,”
“啊,”
沈天拖了一个长音,摁着火机的手轻轻的一摁,啪的一声,一小簇火苗映在挡风玻璃上,沈天盯着火苗,勾了一下嘴角,散漫而懒散的道,“所以啊,警察叔叔你真的不懂我要说什么吗?”
大概是奔波了半天,再加上手上那个伤口,沈天的嗓音低哑,又带了他特有的笑意,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沈天收回摁着火机的手,火苗无声的缩了回去。
“什么?”
左穆下意识的回想沈天所说的鱼的问题,
大抵是左穆沉默的时间太长,而那句下意识的反问也恰好的不在沈天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车里沉寂了半响之后,沈天晃了两下火机,突然觉得没有意思。
又有点恼怒。
这个恼怒大概就有一点牵连的意思,大抵是沈天觉得有一点不平衡,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怨愤。
明明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明了了。
今晚左穆总是给他一种错觉,或者不是左穆给的,而是他个人意愿的强行加给左穆的,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就像怀春的少女一样。
沈天皱了下眉,把火机重新扔口袋里,硬梆梆干巴巴的补充,“江旭已经给我找了房子,”
“房子?”
“嗯,其实一直打算出去住的,可是一直有事情绊住了,”
沈天转头看左穆,“而且警察叔叔你忘记了吗?我十六了,所以完全不需要什么监护人,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可以包含经济能力和其它的。”
“当然,”沈天勾了一下嘴角,“警察叔叔如果想,我想大概会有很多人……”
“想什么呢?”
左穆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打断沈天的话。
他们已经出了朝阳区,这一段的路没有多少车,甚至到了晚上之后,半个小时都过不来几个。
左穆减慢了速度,转头看沈天,“你觉得,我今天为你出头,是因为所谓的爱心?”
“谁知道呢,”沈天眯了一下眼睛,“或者是同情心?这么说来,警察叔叔的感情还是蛮充沛的。”
左穆被气笑了,冷冷的道,“你需要别人同情吗?”
沈天眉毛还没来得及挑起来,就被左穆的话气的压了回去。
“谁同情你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