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自是可以……”那瘦弱单薄的长史在杨鸿面前强挺腰板,余光飘向了浑身泥污的苏弈,“昨夜暴雨,那小公子怕不是淋坏了?进,进来休整吧……”
怀定城果真是富,较衍州而言不知强了多少倍,连苏弈暂居的客房也跟衍州最大的酒楼相差无几。杨鸿这两日在与周延礼商讨事宜,没许苏弈随着。而苏弈被夜雨一浇,身子果然又变得不大爽利。身边初七总是忧心忡忡地日日念叨,像一只赶不得的苍蝇。苏弈又接触不到外面的消息,这两日变得越发烦躁。
而这日清晨,苏弈被落在屋檐上的鸟雀的叽喳声给扰醒,气得扯了件外衣就要出门捡石头。被守在门外的初七好容易扯住:“公子,公子!你先别恼!属下认得这鸟!是四公子的!”
“哈?”长发乱成一把稻草的苏弈衣衫不整地攥着手里的石块,撩了一把头发,没好气地皱眉啐了一句,“你家四公子的东西,都这般聒噪又烦人?”
初七委屈地退了一步。
苏弈唤不上那鸟的名字,看起来通体乌黑,却比乌鸦要周正得多,比寻常信鸽也大一些。不过作为传信鸟,总爱这么叽叽喳喳,没被一箭结果了鸟命,也是幸运。
抓着一纸包药飞了这些路,也是为难它了,苏弈这么想着,被气毛的心情登时顺畅了不少。
鸟足上的小竹筒比寻常竹筒粗一些,里面除了一张字条,还有两颗莹润的棋子。
正是他下山时从树下摸走的两颗。
苏弈又展了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字体倒是清俊,从那落笔的力道和笔迹转折看来,他写字时倒是气定神闲。
上书七字:廿八夜雨,君疾否?
初七壮着胆子伸长脖子上前瞟了一眼,第一反应是四公子知道他让苏公子淋雨患病的事了,双腿猛得一软。思索了片刻后,他歪头瞅了瞅正微微蹙眉咬指尖的苏弈:“公子,你看四公子多关心你啊,不仅挂念您的身体,把您头疼病的药送过来了。”
苏弈把玩着那两颗棋子,抬脚把绕着他乱转的初七当蝇虫赶到了一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看见自己不在了,应该会猜到自己是来阻挠杨鸿进攻怀定的。而现在看来,他不仅丝毫不担心自己有没有脑袋搬家,还给自己送来了头疼药。这是早就知道他爹不会进攻怀定了?先前还故意误导自己?怎么感觉自己是被他诓来怀定的呢?
苏弈偏头看了看桌上的药包,用鼻子轻哼了声,眉头舒了些。自己都忘了头疼病有个周期了,他倒是比自己记得清楚。
“挂念我身体?”苏弈支着脑袋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君疾否’更像是在说‘你有病吧’呢?”
“那您真的冤枉四公子了,我这么小心翼翼怕您出意外,就是怕不好跟四公子交待……”
明明没有同类,桌子上的鸟却还在叽喳个不停,苏弈被烦得头大,扯了一张纸涂了个“是”后便戳进鸟腿上的竹筒。随后便一手拎鸟,一手拎人,起身通通丢出了房门:“没意外也要给你叨叨出意外!你们主子很聒噪吗?他怎么教出你们的?出去出去……”
不出一日,乌雀便从怀定飞回了衍州。
衍州大营。
杨翎帐外,严阵以待的兵士都已整装待发,鼓角齐鸣,声势浩大,连风都不敢吹得过于喧嚣。
帐中,杨翎倚在一张木椅里,逗弄着落于食指上的乌雀,笑着同它低语:“来,告诉我,阿弈都同你说什么了?”
“四公子,”侍卫梗着脖子看了一阵,奇道,“您当真能听懂乌雀说话?”
杨翎笑着抬抬手指让乌雀飞走:“当然不懂。”
侍卫乐了:“那它叽叽喳喳,您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啊,”杨翎交叠起手指,哭笑不得地看了看纸上龙飞凤舞的“是”字,“它在说‘苏公子生气了’。”
杨翎没让他人知道苏弈失忆的事情,侍卫摆摆手:“您跟苏公子以前那么交好,苏公子才不会生您的气呢。”
杨翎微微笑了笑。
父亲没有对苏弈下手,着实让杨翎悬着的心稳了下来。因为这,其实真的不在他能确定的范围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话废……但总觉得该写点啥,那就……爱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