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铺子的窗口外, 杵着好几条人影。
被包围了。
若不是之前柜台外挂了两片帘子,现在就已经与人碰上了照面。
突然, 大门被敲响了。
来者不慌不忙,笃笃笃三声,间隔中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仿佛屋中的人是他瓮中的鳖,只待慢慢赏玩。
宋煦寒毛直竖, 因为他看见了一条人影。
一条肥胖的, 丑陋的人影。
他小心地后退两步,放下东西拉着小春就往后院冲去。两只鹅仿佛也预感到什么,嘎嘎叫唤起来。
后院篱笆, 后院篱笆还可以出去!
然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小春惊惧之下颤声道:“也有人来了!”
宋煦急的出汗,脑中急转, 拉着小春转身进了灶房。
两只鹅在院子里大吵大闹, 多少遮掩了灶房的动静。宋煦左右看看,急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深呼吸几口,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钱三狗带着那么多人围了这里, 肯定是有目的的。
很大的可能性,他已经知道了这间铺子的主人是我和小春。他对我不感兴趣, 当街冒犯也顶多就是打一顿,但他对小春……
他对小春, 可一直感兴趣的很!
宋煦左右打量了一下, 突然冲到灶台下面, 把添柴口外边的铁板搬开。
这方形的出口比一般的农家土灶略大一圈。是当初因为灶大,锅多,特地抠的,上面装了一道可以上下拉动的铁板,能够挡风。
“快,进里面!”
小春总体偏瘦,但进了个头就卡主了。
外头的敲门声还在继续,间隔渐渐变短,仿佛急切的鼓点,躁动人心。
宋煦急忙把小春的大棉袄扒下来,终于给人塞了进去。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砰的一声!
小春伸出一只手,想把宋煦也拉进来,但一捞之下只抓到了他的棉袄。
“别怕,别怕!你不要出声,不要动,乖乖的……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都不要出来。”
宋煦把棉袄胡乱往洞里一填,铁板一挡,站起来推开门——便与已经进了后院的钱三狗一行撞了个正着!
“钱老爷!”宋煦故作惊讶:“白白雪雪,过来,别咬我们钱老爷……”
两只鹅为他拖了好几秒的时间,它们满院扑腾,追着钱三狗跑,侍卫们顾不得上去抓宋煦,反倒与鹅搏斗起来。
钱三狗气得冒烟,大声吼道:“白你娘个头,哪来的畜生,给我宰了!”
宋煦心中一跳,面上还没带出什么来,就见一侍卫抽刀一斩——白白的尖叫戛然而止,白色的长脖子就这样咕噜噜滚在了地上。
“嘎——!”雪雪吓坏了,慌不择路地往篱笆边上跑,宋煦转身去追,却眼睁睁地看着篱笆外刚到的侍卫,一把扯住鹅脖子,砍下去也不过就瞬间的事。
院里终于安静了,宋煦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砍头时,大鹅的血飚得老高,满地都糊了粘腻的猩红液体。
他恍惚想道,等过完年,江天天来问她的鹅呢,他要怎么回答?
……就这样,被人杀了?
“真是聒噪……”钱三狗皱眉,从侍从手中拿过一方帕子,擦了擦手上溅到的一点血迹。
“你,说好的把你夫郎送给我来着?你夫郎人呢?”
宋煦胃中翻涌,几欲作呕,再也装不出恭顺奉承的表情。
“……放你妈的屁。”
他低垂的头抬起一个细微的角度,在雪月的映照下,闪过一道精光。他终于露出了锋芒,带着恨意与决绝。
钱三狗惊了一惊,怒火腾地燃起。
“好哇,敢这么跟爷爷我说话!?我今天非要把那贱双儿弄到手不可!说,他在哪儿!”
“……在我心里啊。”
钱三狗怒极反笑:“不说是吧,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两个侍卫把宋煦双手反扣,拖到了前铺。
外边太冷,钱三狗呆不住。
宋煦被压在地上,呼吸困难。
“……你想清楚,你要是敢杀我,我大石村三百多口人,连着附近姻亲,分分钟集结千人把你家连锅端了。”
钱三狗正准备叫人把他往死里揍,这一口气憋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你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别说我们村了,就是县城和其他附近村落,现在谁人不知你钱三狗的恶名。你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已经罪无可赦。”
宋煦一字一顿道:“把你杀了,是为民除害。就算呈到皇上面前,也依旧是我、们、占、理!”
“啪——”
一声脆响,身边的侍卫给了宋煦一巴掌,打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再打,我夫郎也不在,少费力气了吧。”
宋煦哑声道。
钱三狗万万没想到今天来这儿,最后竟搞出这样的场面。
他最近不太敢杀,只能瞪着宋煦,让侍卫们接着打他出气。
宋煦没话好说,只是庆幸去后院找人的那群粗心侍卫并没有发现小春的踪影。
他只是挨顿打,但小春要是被找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钱三狗一行人并没人带上杀威棍,只见其中一人从腰间取出一根皮鞭,随手一挥,便能听见风啸声。
宋煦闭上眼睛,正准备挨上这一顿鞭子,就听门外突然传来轻叩声。
“……宋老板,在吗?”
钱三狗那绿豆眼一眯,挥挥手让侍卫不要说话,接着,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