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到一直对他母亲的死耿耿于怀。

他母亲的去世是意外。成年之前，周榭一直努力这样说服自己，直到十八岁成人礼那天，他忽然收到了一份来自英国的礼物。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面的人是顾氏的掌门人顾野。

照片上的顾野好像在一个慈善项目中，正低下头和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握手，半块玉佩从颈间露出一截，和这块玉的质地形状刚刚吻合。

周榭眼色沉沉，若有所思的把玩了半晌玉佩，抬手把玉轻倚在照片上。手指变化着角度轻轻移动，到了某个角度后终于停了下来。照片上那块玉的裂口虽然缩小了几倍，却与他指尖玉佩的裂口刚好重合。

一块和母亲的玉佩恰巧一对的玉佩。

周榭曾经试图查找过照片寄出的来源，却一无所获。这件在他生日之际平白出现的东西，像一个石子，打破了周榭原本的平静生活，也打消了周榭曾经做出的全部努力。他几乎立即就决定隐瞒父亲这个消息。既然对方单独联系他，就一定有这样的理由。与其打草惊蛇，不如顺水推舟。更何况，周锦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把他隔离在调查之外。

结果刚刚有一点眉目的时候，却收到了顾野去世的消息。

刚刚冒头的线索戛然而止。

周榭母亲走的突然。也不知在当年恶性肺炎蔓延之际，周榭母亲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匆匆飞往首都医院，还没有人随从。唯一可知的是，那天她确实是独自一人。而且就是在那天，她被疾病感染，从此佳人杳杳。连周榭父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只留下一个葬在本土的遗愿...

当年向晚的去世，周家早就从上到下查了多次，可惜全无设计的影子。只能定义为一次意外。周榭无法相信母亲的死是一个意外，他的父亲接受了这是一个意外，却从此提也不提。

周榭难以接受父亲对此的漠视。和父亲的关系从此便不复融洽。

他性格沉默，周父严肃。这让两个人的对峙一直如海底冰山，不显于世。不过是每年总有几次的冷战罢了。从小和父亲大大小小的冲突，几乎都是围绕这个事情展开。向晚，是两个一样自我又顽固的人性格碰撞最痛的那个点。

母亲的去世，让周榭生平头一次知道，生命是世界上最无法控制的东西。无论你付出多少努力，无论你多么在乎，多么憾恨。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斯人已逝，只留下离人懊悔叹惋。

母亲，如果你还在，会对我说些什么？

他半跪下身，手指轻轻碰触陵墓上那张苍白的笑颜，眼神晦暗不明。

他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又蓦的回过神来，收回手。

天色渐暗。滚雷在天边回响。

周榭站起身来。腿因为保持良久的姿势有些僵硬，他忍不住跺了跺脚。暮色暗沉的墓园没什么人。暴雨将至的沉沉乌云更是给萧索的环境增添了一份危险的风雨欲来的静谧感，让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身后不远处在此刻遥遥传来细细的语声。

有人？

他眼神一闪，凝神仔细辨别着风声送来的话语，却只听到几个破碎的字眼。声音听着不远，却很模糊。没什么条理，像极了人喝醉时的呓语。

如果给现在的周榭一个选择的机会，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无视掉声音，径自离开。甚至干脆这一天就不要来到大陆看望母亲。只要能避开和那个人的相遇。避开之后无数的心绪起伏，不眠之夜。

可惜人生不是打通关的RPG游戏，无法知道每一个契机会带来什么。18岁的周榭也没有这样的预言能力，那个窃窃的私语提到了一个让他不由驻足的名字，顾野。已逝的顾家当家。

他必须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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