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积极地将菜牌递了过来,尉迟泱做主选了几样,荤素搭配,却不过分奢华。
夏杞正捧着茶杯小口地喝茶,目光打量着四周的食客,纷纷攘攘、形形色色。
两道嘀嘀咕咕的声音忽然传到他的耳内,眼角的余光瞥了过去,是隔壁桌的两个鹄城商人。
“哎,听说了吗?朝廷正在找一医仙。”
“哈?医仙?这道上自称医仙多的去了,朝廷要找的是哪尊仙啊?”
“嘘!小声些,既然是朝廷要找的,就当然不是江湖那些肉体凡胎的‘仙’啦!我可听我的阿祖说过,曾经这世道上还真有那么一尊仙——轻衣似雪、腰环翡玉,见过他的人无不敬畏其气质空灵。最让人虔心追捧的还是他的医术,据说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就没有阎王带的走的人。”
“啊,当真有那么厉害?”
“那是,”那人得意道,“我家阿祖从不骗人!”
他故意将声音越说越大,为的就是让周围的人也一块听听,见着所有人都一脸惊奇地望着他,顿时更加得意起来。
“得了吧!”隔壁桌一神情倨傲的人却忽然打断道,“这种不知打哪来到传言都有人相信?阎王让你三更死,怎么会留你到五更?如果这世道上真有神仙,怎么不见他来鹄城救救人啊?”
被打断的那人本是不悦,正要发作,结果一看清了这说话之人,又瞬间便偃旗息鼓了:“嗨,原来是朱先生在用餐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咱着也只是随便谈天说地,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这朱先生便是鹄城公认医术最好的人,早期曾治好过许多鹄城人身上的疑难杂症,随之便越来越受人吹捧,如今他在鹄城的地位已经越发遥不可及,没人敢得罪他,得罪了他便得罪了鹄城的所有医馆,还有谁敢给你医病?
而他们竟然在朱先生面谈论什么医仙,这不是让人不痛快吗?
“哼。”那朱先生平日里被人追捧惯了,好听的话也受得相当心安理得。懒得再理会不重要的个人,正要继续用餐,门外却传来一阵喧闹:
“朱先生!朱先生在里面吗?朱先生,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家丫头吧!”
一时间,大厅里的食客齐齐朝着门外望去。只见一衣着朴素的妇人抱着孩子跪在鹤倚楼门外,脸颊布满泪光,顾不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眼光,不断磕着头,却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孩子。
那朱先生刚刚高调完一把,屁股都还没坐热呢,瞬间又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反应,霎时鸦雀无声,只听得外头的妇人哀求得格外凄凉。
“何人在外喧哗?”他岿然不动地坐在位子前,愠怒地皱起眉头,“难道不知按照白凤堂的规矩办事吗?要就诊的去挂号排队,鹤倚楼又不是看病的地方,别脏了别人做生意的门。”
“好!”与朱先生同桌的几人兴奋地鼓起掌来。
在他们看着这只是看了一场热闹,朱先生是什么身份?凭什么随便来个人跪跪就给看诊?
一些为了讨好落井下石的人也跟着嚷道:“对,听见了吗?要就诊就去挂号排队,这鹤倚楼也不是朱先生开的医馆啊?”
妇人绝望的仰起头来,无措的目光穿过人群望进去,抱着孩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眼泪再次落了下来:“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呀......”
白凤堂的诊金何其地高,她根本就拿不出这些钱来,而且就算凑得出诊费,却还要排队,朱先生一天只看一个人的规矩众所周知,她的丫头哪能等得起?
怪只怪这丫头得的病太稀罕,她已经几乎求便全城的大夫,却全都束手无策,现在已是无计可施的做法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嘲笑有的同情,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忙求情,只有一个大爷拨开人群走进来。
“哎呀,这不是陈家的大娘吗?这丫头的病还没治好啊?”他上前去想要将妇人拉起来,妇人却不肯,执着地要继续跪在地上。
“梁叔,你不用管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啊!整个鹄城的大夫都看过了,都说治不了,我只能求朱先生,求他帮我的丫头看一看。”
两人拉拽之间,裹着孩子的面部松散开来,露出一女娃通红得不正常的脸。
围观人群顿时又是一阵喧哗:“呔!晦气!这女娃看着都要没气了,我看啊还是别治了,回去找块地准备葬了得了。”
声声落下宛若数不尽的凉薄,妇人眼神怔愣,再望着一脸漠然的朱先生——衣冠楚楚、众星捧月,却好似阿鼻地狱中的魔鬼,叫嚣尘上。
一阵天旋地转,却见一双脚走到她的身边。周围的喧哗吵闹似乎慢慢沉寂下去,妇人木然地抬起脸,对上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
“大姐,这外头风大,不如你先进来休息一会,不然这孩子也该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