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刀片一样,从它能进入的任何缝隙穿刺进来,空气中的粉笔末像灰尘一样,乱糟糟的飘浮着。
宋知时伏在桌子上,屏气凝神,准备一气呵成。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终于从莘莘学子的热切目光中感到异样。她将视线投向那个奋笔疾书的宋知时。
同桌曲肘撞了宋知时一下,立刻引起宋知时的强烈不满,她扭了下身体表示抗议。情书还有两句话就结尾了,灵感坚决不能被打断。
宋知时遗传了母亲宋安暖的写作功底,写得一手好情书,深情刻骨却不油腻。在整个级部都颇有名气,来托她写情书的人络绎不绝。对于这种信手捻来的事情宋知时一般不推辞,前提是对方要拿零食当报酬。
所以,宋知时书桌洞里的零食总是堆积如山,吃也吃不完,就连左邻右舍都跟着受益。
吃人家嘴短,关键时刻怎么可能不倾力掩护?宋知时的四周顿时咳嗽声此起彼伏。
英语老师用恶狠狠的眼神制止一片哇鸣,走到宋知时跟前,伸手一抽,那铿锵有力,又缠绵悱恻的情书就完全暴露到她眼前了。
宋知时恼怒的脱口而出:“想死啊?”
颌首对上英语老师的冷眸,秒怂。她默默的站起身:“是我该死。”
“不是你该死,是我欠虐。”老师淡定的看了宋知时一眼,她把情书扬声念了一遍,不由啧啧感叹:“也难怪你们语文老师总是夸你,说你是难得一见的才女。这样的浓情蜜意,别说你们这些豆芽菜扛不住,就是我这颗老心也不住酥软了。不过啊,宋知时,你既然有这么丰富的感情,怎么就不能雨露均沾一下呢?同样都是老师,每天一样的孜孜不倦,唾沫横飞,你能帮你们语文老师争夺那么多的荣誉,好歹给我及个格,也让我欢天喜地过回年行不行?”
英语老师这番言辞太心酸了,宋知时愧疚不已:“老师,我一定奋发图强,期末考试好好考。”
老师瞥了宋知时一眼,这个女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也是精致剔透的,身体纤细轻盈,鹤立鸡群,由其身上那股灵动的气息,几乎没哪个老师不喜欢。就她这种被虐了千百遍的人,也没说疾声厉色。这会儿她反思了一下,宋知时英语成绩没长进,是不是她一直以来太过仁慈了?
重点又回到情书上。英语老师问她:“这是代谁写的?”
她是打算一块纠责问罪。
宋知时一脸认真:“老师,我们是有行规的,不能随便透露客户信息。”
英语老师火冒三丈:“既然这么讲义气,去操场跑圈吧,还有,明天把你家长叫过来,我要跟他们深入探究一下当代情圣宋知时。”
宋知时从教学楼里出来,下午三两点的阳光洒在身上火辣辣的。
有上休育课的班级,所以,形如火烤的操场上并非渺无人烟。
“太他奶奶的丢人了。”宋知时发出一声哀嚎,半摭着脸投身火海。
像他们这种半路杀出来的,无疑是课上表现不好被老师罚跑的。
岂不知在别人看来,炎炎午后,宋知时的出现就像沙漠上浮现的一块绿洲。
不知有谁呼了一声:“哎,那不是宋知时嘛。”
前面列队整齐的班级齐刷刷的看过来。
“她在干什么?罚跑圈吗?”
“看着挺乖乖女的啊。”
宋知时咬牙切齿,前面班级的整体移动速度太缓慢了。后排几个摇摇晃晃的大男生,不时嘻皮笑脸的回头看她。抄过去吧,只怕更引人注意。
她硬着头皮,神色痛苦的挪动步子。
两圈下来就有些晕头转向,身体的不适感加惧,已经不是口干舌燥这样简单了。人要倒起霉来,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英语老师得空从楼上下来,站在教学楼门口督促她说:“宋知时,别磨磨蹭蹭的,快点儿跑。”
话落,宋知时“轰”一下倒在了红色的塑胶跑道上。
老师都知道宋知时的心眼儿多。
警告她:“宋知时,你别装晕倒。”
这时忽然一个蓝白相间校服的男生跑过去,抱起宋知时就往校医室的方向跑。
老师先前只看到一双大长腿,直到经过才看清楚是顾锦轩。
“哎,顾锦轩,宋知时怎么了?”
顾锦轩也不知道,但他直觉不好。这种天气跑步脸颊应该通红才对,但是,他不经意间回头时,却发现她的脸色惨白。
好在没多久宋知时就醒来了,发现自己在校医室,又看到送自己过来的顾锦轩,她立刻抱住脑袋呻吟,这回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顾锦轩淡漠的英俊脸庞也有些无措,他显然也没料到宋知时痛经晕倒。
校医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完全不将少男少女的羞涩看在眼里,给宋知时开了药,又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就让她离开了。
宋知时跳下床,肚子还有一点儿撕拧的疼意。
校医瞪了顾锦轩一眼:“同学,你不会掺一下。”
宋知时跟顾锦轩真不熟,甚至没说过一句话。但是,若说不认识那也有些假了。顾锦轩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更奇特的是他不是那种学到内分泌失调,一脸痘的男学霸,他有魔鬼的身材和天使的脸蛋。
但是,宋知时觉得他不像好人,不,是不像会乐于助人的人。
从校医室里出来,宋知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一张口:“幸会。”
顾锦轩用奇怪的眼神盯紧她。
宋知时尴尬得浑身出冷汗:“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顾锦轩眯了眯眼:“你是想让我替你保密吧?”
宋知时立刻双手合十,做出虔诚的姿态。
“顾同学,行行好,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我痛经晕倒,我就没法混下去了。”
顾锦轩眼底依稀的布了层笑:“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我送痛经的女同学来校医室,我也没法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