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遥这面打人打的正起劲，宫里那头却突然来了人，说是带着圣旨来的。

柳遥倒是没有多想，开口便道：“将人带去前厅，说我身体不适一会便去。”

周伯见柳遥仍然没有放了白蛰的心，便补了句：“大人，是庆阳殿的林公公。”

因此，白蛰侥幸逃过一劫。

来的人是宫里的大总管林德海，林德海原本是萧朔生母婉纯皇后身边的管事公公，后来婉纯皇后病逝，便一直跟在萧朔身边侍候。算得上一个可靠地亲信。而后萧朔登基，他也便成了宫里的大管事，称得上是宫里的老人。

柳遥做伴读时倒也是见过几次，是个给足了年月都能成精的老狐狸。

“林公公来此，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柳遥进了前厅，林德海正抱着圣旨站在那里候着，没什么架子，看着很是和蔼。

见了柳遥躬身行礼道：“大人抬举，杂家也不过是来替陛下捎个话。倒是大人久病缠身，还要劳烦大人亲自出来接旨。”

“公公这是哪里的话，应该的。”柳遥客套的敷衍了两句，转而进入主题：“那不知陛下有何要事，需要公公亲自跑一趟。”

柳遥称病修养的这两个月，萧朔没少派人来他丞相府慰问，大小补品送了一堆，就连丞相府的狗都养胖了一圈。可这贴身太监亲自来他丞相府，还是头一次。

林德海瞧着柳遥的面色泛着病态的苍白，这病倒也不像假的，略叹了一声：“大人久不在朝，想必不知道。京里这几日出了命案，大理寺与京兆尹查了多日也不见结果。陛下着急，便想着让大人来审理此事。”

“还有这等事。”柳遥对林德海的话有些诧异，不禁怀疑起了大理寺的办事能力。

接过圣旨翻看了一下倒也是没什么表示，淡淡道：“陛下要我接管大理寺和京兆尹同时查案，可我记得这大理寺可是归柱国大人治下。我去插手怕是有些不好吧！”

林德海不是没听出柳遥话里的意思，这丞相与柱国不合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悄悄地从袖子里递出一封信，陪着笑脸道：“大人说笑了，朝堂上的事，老奴又哪里晓得，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柳遥盯着林德海手里的信，默然了半晌，手上握圣旨的力度收了又放，反复了几次，将布料都握皱了才肯松手。

冷着一张脸，接了那封信，对外吩咐道：“周伯，送客。”

直到林德海离开了丞相府，柳遥也依旧紧握着那封写有“丞相亲启”字样的信出神，一动不动仿佛入了魔障。

白蛰揉着后腰从屏风后转出，见柳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知道是宫里来了人，多半猜出了些什么。

伸手在柳遥面前晃了两下，打着玩笑：“呦，这是谁把我家小遥儿气成这样？敢惹我们丞相大人，是活腻歪了吧。”眼睛不经意瞟到柳遥手里的信，看着那邹巴巴的信封上的一个丞字，顿时了然，不可思议道：“怎么，这是来向你求援了？”

柳遥冷哼了一声，随手将信丢进了一旁的的熏笼中，顷刻间燃起一簇火焰，将信烧了个干净。

萧朔是太后和季家一同扶植的傀儡皇帝，这一点满朝文武都知道，如今私下里来找柳遥，这情况便是不言而喻。

如此这般，那自然是过来抱大腿的啊！

书房里。

白蛰站在桌旁打量着柳遥有些凌乱的桌案，对着桌案上新画的那副山水图起了兴趣，拿着毛笔寻思着怎么下手才好。

从小他便记得柳遥爱画山水，那就像是一种执念，不过画来画去也就只是那一幅同样的山，同样的水，就连位置都没有变过，看了百十来遍倒也没什么新意，多少有些无趣。

柳遥瞪了桌边不安好心的某人一眼，正色道：“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了消息。”

白蛰收了想去多添两笔的心思，甩了袖子：“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揽月阁？”在那太师椅上坐了下去，恣意得很：“宋樊昨个在我那又花了三万两银子，一连几天，我都怀疑他挖了金矿。你说就算他老爹宋文是个官拜二品的刑部尚书，一年的年俸也不到一千两。宋文又对外又自称，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家里连个铺子都没有。不偷不抢的，他哪来那么多钱。要我说这买卖官爵的事，必然和他有关。”

“口说无凭，没有证据便是污蔑。污蔑一个朝中二品大员，这可是掉脑袋的罪。”柳遥倒了一杯茶水，吹去上面升腾的白气，缓而慢道：“到时候就算我是丞相，也未必保的住你。”

白蛰撇嘴不满：“当初可是你让我去查的人，若是出了岔子，我就把你也供出来。到时候，咱们黄泉路上也有个伴。”说罢，便对着柳遥抛了个媚眼，脸上的坏笑倒是在勾搭那家未出阁的小姐。

柳遥自觉白蛰的话有些可笑，勾了下唇角，对此倒也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抿了口茶水：“那你便去试试，我倒是很想看你失望的表情。”

“你这就没意思了。”白蛰见柳遥没什么反应，自知吃了瘪。便拿着圣旨在手里转了起来，忽而问道：“那你是打算接了那烂摊子？”

白蛰说的烂摊子，则是半个月前，从城北那条河中发现的一具被水浸泡了不知多久的女尸。

女尸从河的上游漂下，脸上多处伤口，大小不一，没什么规律，原本应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大概是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脸上伤口处的皮肉上翻，泛着没有血色的白。倒像是死了一半，又从地府里爬出来的一般。

那骇人模样，硬是生生将一早起来打算洗衣的妇人吓了个半死。

一时间整个盛京城都沸了，大街小巷，从城北到城南，家家户户都在讨论这些事。传言纷纷，甚至都传出了那女子得罪了河神的说法。弄的整个盛京城都人心慌慌。

这件事更是惊动了当朝天子，当即下令，命京兆府同大理寺彻夜查办。誓要将犯案之人缉拿归案，止谣言，以正视听。

然而京兆府同大理寺查了半个月，也只是查出了一个结果:女尸不是本地人。

“我可是听说，这件案子大理寺和京兆尹查了半个多月都没有头绪，如今这盛京里已经是人心惶惶，城北还特意请了茅山的道士，做了一场法事。”白蛰说起八卦也是津津有味，就差给他块醒木，去茶楼里说书：“说是什么水鬼作祟，当真是好笑。”

“好笑的事情多了去，改明你还不得笑死。”柳遥喝着茶水，瞧着外面的景色，顺势呛了一句。

白蛰停了手上的动作，正视着那举手投足都带着斯文儒雅四字的丞相大人，忍不住开口喊冤：“喂，这又不是我惹了你，别总把矛头对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