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披头散发的女子怒目圆睁,猛然喝出一句,登时激出了游稚的童年阴影,吓得他只差抱头嚎哭了。他全身抽搐片刻,遂拉起哑巴一手,“嗖”的一声钻出天窗,脚尖轻点屋檐开始跑路,然而那哑巴却不谙轻功,跑起来笨拙无比,带得瓦片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在屋顶上!”
游稚倒不怎么怕这些图有一身横肉的家丁,只担心自己随便一出手就闹得非死即伤,太有伤天和,于是一个闪身转到哑巴身后,半蹲下伸手一抄,将哑巴打横抱起,施展逃命绝技,三两步消失在众人眼中。
“喂,哑巴!别乱动!”游稚一边逃命一边对付疯狂挣扎的哑巴,直感叹钱不好挣,“小爷在救你的命!早该把你扔那儿遭雷劈!”
哑巴恶狠狠瞪了游稚一眼,随即认命般的闭上双眼,埋头冲着前方。游稚轻功了得,没几步就把家丁甩开,找了处僻静地方宽衣解带,哑巴一脸震惊,自觉退了一丈,游稚浑然不觉有何不妥,大剌剌把袍子翻了个面,依原样穿上,黑色布料瞬间让他融入夜色之中。
“你老相好不要你了,先跟我去结单,拿了钱你爱上哪上哪去,”游稚纤手一翻,掏出一根绳子,一头已缠上哑巴的腰,另一头绑在自己身上,“别想跑,半个时辰就放了你。”
哑巴一言不发,游稚正想调侃几句,却听见他肚子开始叫唤,更是害羞地偏过头,游稚当即捂着肚子笑道:“我说你怎么不闹了,敢情是饿了。你放心,等小爷办完事,就带你去吃饭。”
于是那哑巴老老实实跟着游稚往一索会的堂口走去。一索会是一个胜似黑社会的杀手组织,除了在各地开设分会招揽生意外,还开设杀手学堂培养壮丁,提供养成、接单、派遣、灭口等一条龙服务。
一索会开设在青云镇的分店伪装在一家布店里,游稚拍了拍柜台,正在打瞌睡的伙计不耐烦道:“打烊了打烊了,明日请早。”
游稚凑近些许,神神秘秘道:“日照香炉生紫烟?”
那眯着眼睛的伙计来了精神,邪魅一笑,道:“一行白鹭上青天,少侠里边请。”
哑巴:“……”
伙计扬手按下柜台下的一处突起,背后木架上有一暗格弹开,他又转身插入钥匙一扭,只听见卷帘后机关开启声,伙计拱手道:“请。”
游稚还了一揖,熟门熟路进了隔间,里头坐着个少妇,双足|交叉置于案上,漫不经心地摆弄指甲。
“接单的还是结单的?”女子头也不抬道。
“兰姐,结单,唔……寻回竹马那单。”游稚答道。
“哟,这就是最帅那小子?”那唤作兰姐的女子来了兴致,双腿一收,斜撑在案上,直直打量那面瘫哑巴,“我瞧瞧,李家妹子倒是没吹牛。”
“对对对,我可是一眼就相中了他!”游稚激动道,“在刑场那会儿,这小子黑不溜秋的,还是我给他洗的这么干净呐。”
哑巴:“???”
游稚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行刑之前和逃跑之后的场景,兰姐拍案大笑,给游稚拿了赏银,五十两银票搭着五十两散银,用一个锦绣荷包装着。最后游稚悲叹道:“可惜是个哑巴。”
兰姐怔得一怔,若有所思道:“倒是没听见喜婆说这事,天生的?”
游稚茫然摇头,答道:“不知,这小子不理我,我救了他两次,这厮竟然还想揍我!”
兰姐噗嗤一笑,摆手道:“日后若是碰见鹤年散人,说不得可治好他的哑疾。”
游稚问道:“噢?那甚么散人还是个大夫?”
兰姐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肚子道:“都道这哑疾、目疾、耳疾乃是先天七魄不齐,那老道旁的不行,叫魂倒是有些手段,不过……”
游稚疑惑道:“不过——?”
兰姐正色道:“那老头儿脾气怪得紧,轻易不给人治病,全看这俊俏小子的造化了。”
说了半天,游稚肚子也饿了,便决定不再逗留,临走前问道:“请问青云镇上最好的酒楼是哪家?”
兰姐又恢复了大剌剌的坐姿,笑道:“西街,流觞雅叙。茯苓酿的散九重可是香得紧。”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