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游稚在无法抗衡的吸力中头晕目眩,身体动弹不得,随着漩涡方向打转,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落在地上,却并未感到疼痛,双手向后撑着,胡乱一抓,手掌传来干燥的皮毛触感。游稚低头一看,手中抓着的是像虎又像豹的黄色皮毛,黑色条纹与斑纹相间,煞是奇特。
猎妖大会传送门前。
整齐列队进入赛场的弟子们还剩下一小半,忽然一阵狂风刮过,众人被带起的沙土迷了眼,再睁眼时,传送门前的弟子们已全被吸入门中,连惊呼声都被卷得无影无踪。
沈柯脸色大变,连忙施法下起一场花雨,转移观众视线,随即派人去查猎妖会场结界法器,并以飞花传信给各大门派掌门。而众掌门人都心照不宣略过此事,从沈柯的花信中得知情况并不危急,只是提前结束进场而已,但结界损坏之事依旧需要彻查,沈柯猜测是某一个法器被路过的野兽无意损毁,导致传送力失控。不过她在赛场中安插了无数水镜法阵,此时并未观察到异样。
“咦,这是甚么玩意?”游稚在柔软的皮毛上撸了几把,只觉手感甚好,丝毫不顾胯|下异兽的嘶吼,“哟,叫声也像老虎,难不成是虎豹兽?”
“猢——”
异兽再次仰头长啸,正是被吸入之前听见的似虎啸声,游稚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该不会被传送到猎妖大会的赛场里了罢?哑巴怎么办?他也被吸进来了么?不成……哑巴功夫那么差,碰上使法术的妖怪还好,大不了吸干净灵力再喷出来。可若是碰见体术型的妖怪怎么办?碰见坏人又该怎么办?我的哑巴……
妖兽疯狂抖动起来,打算把背上的游稚甩下去,游稚正担心得出神,被这么一搅和简直怒不可遏,双手抓住妖兽的背,一声暴喝助力,给妖兽来了个过肩摔。妖兽庞大的身躯狠狠砸在地上,发出震天声响,被彻底激怒的它不甘地嘶吼着,喉咙深处咳出一团火球,再一张口,铺天盖地的火焰喷射出来,肆意宣泄着愤怒。
“你犯规!”游稚迅捷退后几步,感觉闻到了额发的焦糊味,“不许使法术!来对打!”
那凶兽双眸如蒙着尘土一般浑浊,哪里听得懂游稚的人话?当即又是几口大火喷了出来,但游稚轻功全开,速度竟是比火焰快了数倍,轻巧来去躲避,反倒像在逗大猫似的。游稚深知如此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未能先行榨干凶兽的灵力,等待自己的将是筋疲力尽,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找到哑巴,为了一只虎不像虎,豹不像豹的喷火兽耗费体力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主意打定,游稚以轻功逃到树上,三两步窜上树冠,只见四处被参天大树覆盖,远处有一壮观瀑布,隐隐有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不知为何,游稚总觉得那处很危险,这种异样的情绪来源于杀手本能的直觉。
“但愿哑巴不会被吸到那处……”游稚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不不不,方才说的不算!我重新许一次愿……但愿哑巴平安待在外头,等小爷我杀出去,来个英雄救美,嘿嘿。”
就在游稚美滋滋幻想自己拳打豺狼,脚踢虎豹,撕裂结界,重返哑巴身旁之时,原本在树下乱喷一气的凶兽顺着粗壮树干爬了上来,瞅见游稚奸笑的一瞬,如铜铃般的眼眸怒得通红,虎啸几乎震碎游稚的耳膜。
“糟了,忘了这厮会爬树!”危难关头,游稚还不忘碎碎念,心想被这玩意缠上,难道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么?
游稚不再一味逃跑,抽出背上长剑,一指放在藏毒的机关上。自从那夜哑巴划了手中毒后,游稚便改造了手头所有刀刃兵器,将毒液存放在手柄内的暗格里,一按机关便可沿着雕花暗槽流至剑锋,既节省用量,又确保安全,反正他对自己的反应速度相当自信,绝不可能出现剑已擦过却忘了按机关这种蠢事。
凶兽果然拥有猎豹的攀爬力,庞大身躯丝毫不显笨拙,在树冠来回踱步,观察游稚走位。游稚佯作后退,引得凶兽向前扑来,却又立即调转方向,朝左侧稍稍偏移,同时横起剑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凶兽擦肩而过,剑尖轻划在凶兽脖侧,迸出绿色妖血。
“这畜生,溅了小爷一身!”妖血在游稚武服上蔓延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他气得不轻,怒道:“这可是哑巴洗的!”
根据一路上打探到的消息,猎妖大会中投入的均是百年修为以上的妖魔鬼怪,化作人形不成问题,更不用说以人类的思维方式进行思考与沟通了,然而眼前这只看起来道行匪浅的妖兽却神志全无,一举一动充满无智野兽的本能习性,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可以使用以灵力为源的法术。
当然游稚并未考虑这么多,哑巴在他的包袱里放了一套换洗衣服,在前往云岫山的途中,每当游稚脱个溜光下河洗澡时,哑巴都会默默抱着他的脏衣服去远处洗,洗完便晒在河边石头上。盛夏时节衣物干得快,每次穿上都飘散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另游稚惬意无比。然而一路上小心行走避免弄脏的衣服被喷了一身腥臭妖血,游稚只觉十分气愤,再不想和妖兽浪费时间,于是刚站稳便投出三枚淬毒飞镖,一枚钉在妖兽额心,一枚钉在胸口,还有一枚钉在丹田。
妖兽还未从方才的剑伤中反应过来,攻击僵在半空,被飞镖生生止住,与此同时,毒素顺着四道伤口流进体内,原本绿色的妖血开始泛紫,妖兽哀嚎几声,四爪摇摇晃晃,终于倒了下去。
“嘭——”
一声巨响,凶兽庞大的躯体刮落沿路树枝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猫型的坑,一颗球形宝珠从它体内升起,成一道金光射向远方,它的身体渐渐缩小,并自燃起蓝色火焰,不多时便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粒尘土都没留下。
“散修,十分。”
观景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猎妖大会刚开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竟有如此年轻的弟子斩杀妖兽,拔得头筹,而且并未使用法术,要知道往届比赛都是七大门派的大弟子率先得分,并且最短耗时记录是一个时辰,这下七大门派的脸可都丢光了。
赛场内。
游稚尚未得知自己已成场上的香饽饽,观众全在讨论这个神秘的、漂亮的、机灵的、厉害的小少年师出何门,所幸水镜无法捕捉声响,否则观众们就能听见游稚那相当掉价的碎碎念:“这玩意的血臭死了,哑巴不会嫌弃我罢?”
干掉会喷火爬树的妖兽,游稚在树林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四周景色与云岫山几无二致,但游稚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人在地貌上添了几笔,改造地形和分布,就像画画一样。
游稚并不知道这是千花岛的绝学,沈柯早在会场内洒下漫天花粉,长出的植被在沈柯手中的师门法宝上勾勒出云岫山的地貌,那画布模样的法宝长出山峦走向,沈柯已提前设置好埋伏有妖魔鬼怪的山洞、瀑布、深坑等地形,可以通过附近生长的灵花观察周围的情况,并做出调整。
为了保证任何参赛者都无法提前熟悉赛场地形,主办方会使用各派法宝对场地进行修改,千花岛的浮世绘卷算是使用较为便捷的一种,而最暴力的当属遥连山,轻则使用愚公移山大法将别处的山体挪过来,重则一拳开山碎石,砸出个坑来放妖怪。这种粗暴的做法自然受到各大派以及山下居民的强烈反对与谴责,经过几代掌门潜心钻研,遥连山自创一套移形换影的法器,将门派管辖下的地形结构存放于法器中,布置赛场时施法转移,等到赛事结束再将原来云岫山上的山体转移回去,总算堵住了民众的口。
游稚走走停停,时而上树观察地形,时而模仿民间故事中的闭眼感应,企图通过某种虚无缥缈的联系来捕捉哑巴的下落,虽然并未奏效。走了大半日,没有再遇上妖兽,游稚估摸着已走到围场边缘,便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往前走出两步,然而再转头时周遭景色已倏然变化,显然被传送到了别处,这下游稚便可确定自己身处猎妖大会赛场中,看来不待满三日是出不去了。
“三天啊!三天!哑巴还会不会在原地等我?”游稚崩溃大喊,“万一又像上次那样跑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