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我是被膀胱里满满的尿液憋醒的,睁开眼时身边已经没人了,屋里的光线不太好,灰蒙蒙的。我打着哈欠坐起来时看到了锦城,他穿一件浅蓝色的薄款毛衣坐在前面的柜台上看,文质彬彬的样子很像个阳光明媚的大学生。我的动作惊醒了他,他扭头问我醒了吗?
我点点头,想要下床。
这个小旅馆的条件很差,卫生间的马桶冲水声很大,我这人尿频,一夜要上几次厕所。我怕惊醒他,一直也没敢去,现在实在受不了了,点完头就快速冲进去了。
再出来时锦城正在拉窗帘,“哗啦”一声,大把的阳光钻满了整个房间。我走过去伸头去看,外面的阳光浓郁但不炽热,明媚但不深沉,不由得喜上眉梢,暗自感慨,今天又是一个艳阳照!
我回头时锦城正一脸轻柔的看着我,嘴角含笑,阳光直直的打在他身上,那样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看。这一刻我突然涌起一股酸涩,也许他入狱前就是这个样子,虽然不是太开朗,但心态也不差,有向往有追求有自己的小算盘。谁知造化弄人,在最阳光明媚的年华投入最阴暗污泽的地方,换成是我,我肯定生存不下去。
我甚至都不敢去想他是怎么生存的?因为畏惧,因为心颤。
但他依旧活得很好,不畏人心,不惧世事,不像我简单的一件小事都寻死腻活,怨天尤人。跟他一比,我连屁都不是。
也许这世上就有我们这样极端的人,如果根据达尔文的适者生存理论,估计我都被淘汰一百回了。虽然明明锦城具备被淘汰的优势,看吧,我总是这样悲观。
“锦城,跟我在一起你后悔吗?”我忍不住问道。
他听后微微低头伸出手摩挲我的头发,喟叹般反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啊?”清朗的嗓子,怎么听怎么宠溺。
“那你怎么......”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同意吗?
“之前有顾虑,现在没有了?”
“之前怕家里面不同意,又觉得你是一时心血来潮,就没答应你。”
“现在家里同意了?”
他摇摇头,沉思好半天才回答:“没同意。”
“那你......”
“商量的人没了。”他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
“去哪了?”我傻了吧唧的追问。
“年前我妈过世了。”他说完这话将头别向一边,不给我机会细看他的表情。
我一时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连句安慰的话都找不到,只是傻傻的看着他发愣。最后我走上前一把抱住他将他拥在怀里用力吸吮他的味道。之前听花朵说她妈妈是个苦难的人,现在去世对他们兄妹的打击肯定很大。
“我以为她能长命百岁呢,毕竟她心那么宽。”锦城红着眼哽咽道。
那谁不是说了吗?一个人遭受的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母亲失去孩子,孩子失去母亲。这种痛苦强烈、可怕,撕裂我们的心。年前老妈受伤那会儿,我以为就要失去她了,那段日子我忙得都不敢去想这个不可预期难以避免的事情。
我忽然生出一种庆幸的错觉,是不是本应该我妈妈的离世换成了锦城的妈妈呢?
因为时间诡异的相同,我不由自主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我想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又觉得太肤浅,想了想我说,“锦城,我们好好活着,我们永远相爱。”
过了一会儿锦城平静下来了,他拉我坐在床边微邹眉头看着我,眼里晨雾般的忧伤已经逐渐散去了,“温语,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们出了旅馆找了个早点摊子,点了包子豆浆,锦城吃的不多,我看他胃口不佳也没怎么吃,吃完我们在附近走了走。
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小花园,我们心照不宣的走了过去。今天天气好,阳光洒在密密仄仄的树叶上在地上以及随行的人身上洒下点点斑驳。
我们选了一条逼仄静谧的小径独自走着,我随手划着旁边修剪的过分整齐的植物。里面的苗圃里种着一种很熟悉又不知名的树木,开着桂黄色的小碎花,散发着阵阵野香。这香味没有桂花甘甜浓郁,但也着实不太难闻。这种树在A市也很常见,我记得幼儿园里的操场上就种了一排,早晨跑完步回来头发上、肩上、口袋里都沾满了小碎花。
“锦城。”
“温语。”
我们同时看向对方。
“你先说。”锦城含笑着开口道。
“嗯,你准备怎么办?工作方面。”
他听了抿唇笑了笑,“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真的?”
“嗯。”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