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一天天地飞黄腾达，是有人出谋划策，再加上家主精明且有野心，是两者一并换来的结果。</p>

杜景之广纳贤才，手下门客无数。暗堂本做些蝇营狗苟营生的见不得光之事，经杜景之亲手掌持后，不仅搬上了明面，且还名声渐起，快与明庭同起同坐。这与他，与门客，皆有必然联系。</p>

杜家藏着高人，这是众人皆知之事。</p>

屏后齐刷刷地一阵动作，几人声音大且清晰了起来——</p>

“如此，恐怕还要劳烦蓬门之人，先抑住那祸源，若不根治祸源，怕是会有大疫。”</p>

“蓬门？蓬门恐怕分身乏术啊！那东海之人怪异非常，应如是根本无心中原之事！”</p>

“兴许并非疫病，而是妖术。沈应离尸身至今无人寻到，又在嵇山脚下，你说，会不会这沈应离压根没死啊！”</p>

方绝鹤缓缓扫去一眼，想不到他穷凶极恶的程度仍不减当年。重活以后，这种闲话也听得多，有说他三头六臂，奇形怪状，似男非女，有龙阳之好的。他都左耳进，右耳出了。</p>

几双墨面白底的鞋在屏下缓缓移动，方绝鹤随眼缘随意盯了一双，几人又聊了两句，轮到那鞋主人正正好开口：“一切，都由门主定夺。”</p>

方绝鹤皱眉，眼神一定，侧着头再去仔细听了听这声音，没留意自己已慢慢站起身来。</p>

——“不必相送，先走一步。”</p>

方绝鹤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踉跄地离席，迈出了步子。这样的声音，与他记忆里的一人重叠了，他来不及仔细揣摩语调语气。</p>

方绝鹤离席，一步一顿地走上去，看着屏后那双脚，视线不离。他心中浮出一个名字，只冒出了头，又被他小心翼翼地埋了下去。</p>

这是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说不出，吞不下，折磨了他两世的。是他心怀内疚，亏欠一生的。</p>

方绝鹤心里骂着自己荒唐可笑，脚下还是停不下。明知不是，他还是想见一见有如此相似之声的人，是何种模样。</p>

屏后之人有说有笑，方绝鹤跟了过去，他越过仙池，越来越快，越来越近了。</p>

屏风尽头，先两人迈了出来，方绝鹤步子一收，迎面撞上杜景之。</p>

杜景之还不过而立之年，今年二十有八，身高与傅观止近似，比方绝鹤高出了半头。他裹了一身墨色长袍，着了赤色衣裳，眉间透着些疲乏，想来为此宴席操劳不少，那双眼中却布满了凶戾之气。</p>

两人从未会面过，方绝鹤一看便知是何人，放眼整个杜家，也只有这位敢以墨色覆在赤色之上。方绝鹤心思迫切，但知是自己执念太深，先走了礼数：“晚辈，四殊观方绝鹤，见过门主。”</p>

杜景之微微蹙眉，他只不悦了这一瞬，先回头叮嘱了门客几句，才对方绝鹤道：“玄云道人可好？”</p>

两人相互看着。玄云是禹湘子道号，方绝鹤回道：“师父一切都安，劳门主记挂。”他赶忙抬起头，见门客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只留了模糊背影，已分不清哪个了。</p>

方绝鹤深吸一口气，暗笑自己做了两辈子的春秋大梦，还是醒不来。他接着自己的话，笑吟吟地：“代师父向门主恭贺一声。”</p>

杜景之应了一声，不再看他，迈步向前走，问道：“问颉剑法如何？”</p>

方绝鹤跟着走，实话实说道：“文招化成武招，想法很好，但不实用。”</p>

杜景之并不善剑，他想到杜问颉与方绝鹤曾有摩擦，这才问了一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杜景之又问：“问颉为人如何？”</p>

方绝鹤尬笑两声，他与杜问颉只见过两面，一次在杜问颉还在吹鼻涕泡时，一次在方才，若要他以此评断为人，真真是刁难：“晒黑了些。”</p>

杜景之低声笑了，又问道：“你同小五很好？”</p>

方绝鹤始料不及，抬眼看了看杜景之，入目的是其背影。杜景之手握暗堂，牵着杜家地下命脉，位高权重，他背后载着暗流波澜，脊背还是挺直的。方绝鹤不便多说，只客套道：“小五志诚高洁，天资聪慧，于我辈之中是佼佼者，我佩服他。”</p>

杜景之默了，反问一声：“这般么？”便不再开口。</p>

宴席之上有一高座，两侧放着香炉，香几。杜景之一路走过去，方绝鹤歪脖子向侧旁看，傅观止于席上，盯着那盘发绿的蜜煎，眼神发直。方绝鹤眼皮一跳，先杜景之一句道：“我表弟，傅寻，此行我送他回浮泾州，路过汴华，来看看。”</p>

杜景之没有转过身来，他与方绝鹤距离较近，那声音有些低沉了：“来即是客。我记得，你的表字是‘弗争’吧。”</p>

方绝鹤应了。杜景之道：“弗争小友，入座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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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体虚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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