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p>
“好。”</p>
两人又赏了灯，趁夜，自朝云门出了汴华。</p>
方绝鹤缩在舟舱中，举目望向朝云门中那方四角小亭。亭外蒙络摇缀，亭中摆着石桌石凳，桌上放着泡茶的器皿，桌旁是小火炉，炉子里还有燃过的松枝柳叶。</p>
又是松木煎茶，想起那股味道，四殊观便不远了。</p>
方绝鹤一别四殊观一月之久，禹湘子确已闭关，观外设了阵法。两人到时，是午时，日头最高的时候。</p>
姜雁北这一个月来也没闲着，下山闯荡，招摇撞骗，替人看相，揽了些不义之财。回观又被抓个正着，被师叔师伯押着，送进了窥星塔。自闭了。</p>
方绝鹤虽回了，也没能见到姜雁北。他来匆匆，去也匆匆，只在观中待一晚，姜雁北还出不来。</p>
他这头一遭带人回观，引得一些弟子跑来凑热闹。方绝鹤入观来，只回过两次方家，与那边算不上多亲，也无人来看他。待了十几年，头次带了“表弟”回观，竟让一众人惊叹连连。因为，那人，实在是过于俊俏。</p>
方绝鹤一路搪塞了这个，又搪塞了那个，将自己的谎圆了过去。</p>
寻声园里景色如常，他居室也有人断续来打理，还是干净着。傅观止不入方绝鹤居室，一人站在廊中，沿着蜿蜒的廊间，看向那通花度壑的尽头。</p>
方绝鹤回屋通了窗，持了笔墨，留了两封书，说了些不沾边的话。第一封写了与杜家同往嵇山，末尾写了——“我已无钱讨酒，黄泉埋骨之地，待得饮上三分。”</p>
第二封他写了许久。</p>
他将第二封藏好，把第一封与旋宫剑拍在了一起，留给姜雁北看。这次前往，他不得携旋宫剑同去，撰魂善妒，邪之又邪，若它还认主，撞上旋宫，要出大事。</p>
剑阁中有锻得火候不足的残剑，他随便捡一把拿去就是。方绝鹤起身，寻到师伯师叔，同他们说了杜家相邀一事，却没说所为何事，又去往何处。</p>
他忙活完，再回寻声园时，日影与月影同在，天有些晚了。傅观止坐进了羡鱼亭，双眸紧闭，一手托腮，一手放在膝上，哪怕是小憩，也坐的端正。</p>
傅观止那身外袍，玄上翠边，滚边如雀翎，且能避水，当是件做工精细的避水服。此衣在中原见之甚少，是外邦之物。</p>
这人睡着时，静得像幅画，且是幅春寒料峭的画。他面上血色还是不显，整个人都淡淡的，唯唇上色彩艳些。</p>
美景配美人儿，谁不爱看呢？</p>
方绝鹤是个风流骨，不由自作多情地想：因那串陪他度过漫长岁月的玉镯相识，算不算有些前缘？</p>
这可不得了。</p>
立刻，他暗嘲了一声自己。他哪来的前缘？</p>
很快便是秋，夜风还是凉了。方绝鹤却迈不动步子，他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傅观止，等月影吞并了日影，才准备去唤醒这位爷。</p>
傅观止呼吸清浅，被魇住一般。方绝鹤走近了五步，他睁开了眼，声音有些哑：“你盯了我许久，何意？”</p>
方绝鹤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觉察，倒也不慌乱，十分正义凛然地道：“自然是想看的。”回味一下有几分调戏意味，顿了顿，又十分正直地改口，解释道：“你莫误会，园中景致宜人，我看一个也是看，看两个也是看。”</p>
傅观止默，不理睬方绝鹤的调侃，转了转腕子，回头看了看：“我并未熟睡，有些心事。”</p>
方绝鹤道：“是何事，想得这般出神？”他开口问了，却不报傅观止回应的希望。</p>
傅观止三番欲言又止，终缓缓放下了手，如释重负般道：“想一个人。”他抬眸，缓缓：“沈应离。”</p>
方绝鹤被自己一口气呛了气嗓，不住地咳了起来。傅观止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p>
这不就是当着他的面说他么？还用得着想吗？</p>
等等，想一个死人作甚？方绝鹤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捶了捶自个儿，他边咳边笑，想不到傅观止问起了自己，也走进了亭子，站在傅观止面前：“这……你想这……做什么？谁不知道，沈应离，一介魔主，死不足惜。我长在道门，又岂会不知这位大宗？”</p>
傅观止眼神光又黯了下去。那苦苦岁月之中，他身边之人之物皆死气沉沉，出来游走，方绝鹤身上正巧带着与他截然相反的东西。</p>
百年孤寂，早便让他学会了沉默，却在此刻，又不愿沉默。</p>
傅观止声音沉了下去：“死不足惜么？”</p>
方绝鹤也默了。</p>
傅观止说这话时，眼中，面上，一切皆未变，甚至是面无表情地。可他敢将这般大胆之言对着他这泼皮说出来，想必也是思虑良久，豁出去了。</p>
方绝鹤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没有深究这话含义，沈应离之死，是无人可反驳的。他借尸还魂，也绝不可能有人知晓，总不能告诉这位自己便是吧，说出来谁信呢。</p>
不过，单说安慰人这门绝学，他还真是有几分功力。</p>
方绝鹤润了润喉，温声道：“那你真是聊对了人，我藏了很多书，曾看到过一本有关他的传记，说了很多有趣的事。今夜注定无眠，倒不如讲给你听一听。只不过，许多故事，也许是后世编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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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Q下章要回忆杀了，不会杀很长，分阶段</p>
小攻目前在回忆杀里没有戏份，可以养肥再看</p>
谢谢你们的包容，有很多不足，我会改正进步的。不胜感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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