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廖已是真的不学无术了,比何嵊少时更荒唐,且做事更极端,不可理喻。</p>
何嵊与何栩对他存有歉意,又是长大了懂事了些,总是对以往之事后悔的,便总帮着何廖藏掖着什么荒唐事。</p>
何廖身上伤疤多,有些是被富商打后留下的,更多是何显拿藤条抽出来的。这两师徒之间非但没有感情,反而更像仇人似的。</p>
有时何栩看何廖的眼神,都不觉是常人的眼眸,倒是像狼。</p>
血性又狠厉。</p>
一日,何显求师时的同门来此地,向何显求了几味药。临走时,看到了何廖,眼睛一亮,指着何廖道:“这个,有点像我。”</p>
何廖毫不在意。</p>
何栩发现,何廖行踪成迷。他不与何嵊何栩居在一室,而是睡在一处祠堂,堂中供奉天师,何廖每日早早地从祠堂走出,一整日不见踪迹,到黄昏才回。</p>
这日夤夜,何栩出屋小解,路过祠堂时,听到其中似乎有啜泣。然,他只在门口驻足片刻,很难将这声与自己阴沉的师弟联系在一起,便离开了。</p>
五月五这日,何嵊与何栩买来些五采丝,缠在手腕,以作辟邪之意。何栩正想着送去些给何廖,被被何嵊问到:“子黔,你后颈这里怎有些红斑?”</p>
何栩也是莫名:“何种样子的?”他自个儿又看不到,便伏下去,让何嵊再看了看。</p>
何嵊道:“不像是什么病症,仅小小的一片,还是让师父瞧瞧的好,免得是什么巫蛊之术。”</p>
何栩便让何显又看了看,何显却是也从未见识过,给何栩磨了些药膏,待过几日且看看有无成效。</p>
殊不知,何廖也有相同的红斑,只不过那一片长在心口,很难教人看到。</p>
峒云村因着何显,变得愈加热闹起来,前来求师求医之人,常带一些大大小小的礼。听人言,何医仙门下两位高徒,却不知还有一个何廖。</p>
于是这众多或财或礼之间,独独遗漏了何廖。</p>
夜里,何廖寻到何栩住处。</p>
两位师兄有些惶恐,许久未同这位师弟相处,又怕唐突,又怕怠慢,又怕太过热情显得虚情假意。</p>
何廖直直走到一筐筐花生、红枣那边,随手拿了个粽子,笑着同何栩道:“师兄,这么好的东西,怎么都不吃呢?”</p>
何栩忙抬了一筐给他,又塞了些五采丝:“吃不完的,你拿去些吧。”</p>
何廖摇摇头,将拿咬了一口的粽子抛开:“你们一向如此,一个个衣冠楚楚,剖开这层皮肉,真真是猪狗不如呐。”</p>
何嵊握紧拳头,憋着一股怒意,压嗓道:“何廖,好好说话。”</p>
何廖站起来,走向二人,站在何嵊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何嵊想不到这位师弟多年过去,竟长得比自己还高了些。思及从前对何廖做的事,何嵊略有心虚,可又看不爽这怂种在自己面前作势,两股情绪作斗争,还是后者占了上风,何嵊便伸手揪住他的领:“你算什么东西,何廖?”</p>
何廖两手垂着,不做反抗,侧脸对着他,闲闲地道:“拜你所赐啦,师兄。快放开我吧,莫要脏了你这双沾了命的手。”</p>
何嵊头脑一热,猛地把他一甩,何廖便狼狈地撞进了一桌吃食之上,弄了一身狼藉。许是这边动静大了,何显远远地唤了一声,匆忙进了屋来。他方露了脸,何廖二话不说,抹了抹嘴角,低着头从何显身边一瘸一拐地出了去。什么也不说。</p>
何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不会说话。要么说了假话讨人嫌,要么说了实话没人信;要么说早了被有心人惦记,要么说晚了抱憾终身。</p>
干脆就都不要说了。</p>
他本有无数话想对何显说,从他被救了一条命起,从他在何显手下感受到在家中都从未有过的关怀时……</p>
这一切,本都是可能的。</p>
何廖早就做过一场梦,梦里他医术有成,妙手回春,救苦救难;梦里他与师兄和睦,在乱世中还有一处可归的家;梦里他成亲,生子,何显享天伦之乐。</p>
现在,既是一场自知的梦,又何必沉浸其中。</p>
该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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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廖:嘤嘤嘤,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一颗小白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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