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绝鹤眉头一皱，傅观止那方又问了：“哦，那可有把握？”</p>

“……”</p>

一句话音落下，得来的是一片死寂。方绝鹤不知傅观止此话何意，连同何廖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下意识坦白道：“……本有八成把握，可契子已碎，恐剩五成。”</p>

“唔……”傅观止恍若大悟，又如得大释。他原地踱了几步，无端端地收起了剑，回身时，眸光刻意错开方绝鹤，但那里面噙着的，比他二人初遇时还要淡漠上几分。</p>

方绝鹤一愣，脑中飞快地分析了一下此时的场面，有点不知从何论起。</p>

傅观止步子走的又大又快，好像咬定了什么，又怕自己后悔，便决心速战速决一般。</p>

方绝鹤本能地向后错了一步，傅观止面无表情地拉住他的腕子，在方绝鹤震惊之下，将玉镯取了下来，涩声道：“此物，或可为契子。”</p>

“傅寻，你！”方绝鹤反应过来，奋力抢夺，被傅观止一掌拍在右胸上，眼前一花，向后跌去五步，重重落在地。</p>

方绝鹤脑壳儿一卡：行了，何廖在他左胸打过一掌，这下打对称了。</p>

且先不论傅观止如何得知那镯子同沈应离有牵连，此时此刻此场景，饶是方绝鹤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更是没想过。他仰面朝天，身上的伤在这时痛得无以复加，他全身都在叫嚣着站起来，速速离去，若走不得，难道就要死在这儿了么？</p>

方绝鹤控着五指蜷缩又张开，试图撑着起身，却一时难再起。傅观止那一掌，倘若再重一点，可以要他整条命。</p>

傅观止取了玉镯，反身抛给何廖，看他一脸茫然，并不予理睬，指着方绝鹤问道：“他便是壳子？”</p>

何廖握住镯子，缓缓道：“他命格如此，又阴又邪，碰巧还入过嵇山。”紧紧盯着傅观止，笑了笑：“长得也不错，是副好皮囊，搁谁都喜欢。”</p>

傅观止默了。何廖一指勾着玉镯：“你我二人既已为友，你便要拿出些诚意来，我需将线引至你身，以防变故。待沈应离问世，你我可共筑千古！”</p>

方绝鹤深深地呼吸，鼻腔内都涌着血腥味，他喊不出疼来，仍有些懵然。傅寻怎么了？</p>

乌云蔽日，时辰早到了。</p>

方绝鹤眼皮上凉了一下，他用嘴缓缓吐出一口气，唇上又落了几滴水。他眯着眼看去，天边如坠珠帘，下雨了。</p>

“我若不能全身而退，四殊观必同杜家结怨，你也难以脱身。”他轻轻开口，声音又细又低：“何廖，你同杜家，仅有这一点表面交情吗？”</p>

何廖哈哈大笑：“杜家真正所仰仗的，你又如何得知呢？”</p>

方绝鹤叹了口气，他鬓角的发被雨打湿，彻彻底底黏在他肌肤上，更显得他形同枯草：“傅寻。”方绝鹤先是低声叫了，而后不服气地，又鼓了劲儿大声唤了一声：“傅寻！”</p>

傅观止仿若未闻，方绝鹤心口堵得慌，又气又有一丝丝说不出的难过，淡淡地道：“沈应离是你什么人，你像条狗似的，哪里有他哪里有你？”</p>

“你这般卖命，他也未必领你的情，可惜啊，他早就死了，压根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p>

“忠义千古隔，莫做沈门客。”方绝鹤无力地瞥了他一眼：“你们还想千古，不被他克短命就不错喽。”</p>

“……”傅观止抿唇，背过身，不与方绝鹤争辩，也不欲同他多讲什么。</p>

方绝鹤说着，倒是和自己置上了气，换旁事他也喜欢自己损自己，可没发现损自己这事也能上瘾。他像打开了话篮子，语气平淡：“太有趣了，他是个什么东西，瑕疵必报，小肚鸡肠，不学无术，害人不浅……害得尽忠尽义的沈家上下均背负……背负沈贼骂名！死后无一遗漏被人挫骨扬灰，那才是，是真的千古。呸呸呸……”</p>

他话没说完，雨点就变大了，本是轻抚他面庞的珠串忽然变成了小石子，砸在脸上怪疼的。方绝鹤说的口干舌燥，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却尝出了些咸味。</p>

许是血流进来了。方绝鹤咂咂嘴，还待再说，身子猛地被人拽起，领口紧绷着，逼迫他脖子不能后仰，只得向前，也只得坦坦荡荡地望进那人的眸中。</p>

那是方绝鹤第一次见傅观止这种神情，像是怒极隐忍，又像悲痛万分，可能还带有些其他情绪。总之在方绝鹤看来，是有点说不出的楚楚可怜的感觉。</p>

傅观止眼里同样被雨浸湿了，样子却比方绝鹤好看很多，这人一直很好看。他这张冷脸总算有了血色，眼眶微微发红，胸膛大起大落，在极力隐忍着，却不敢爆发，嘴里轻轻挤出两个字：“住口。”</p>

方绝鹤终于乐了：“我不。”</p>

※※※※※※※※※※※※※※※※※※※※</p>

倒戈英雄傅观止</p>

喜欢岁清平请大家收藏：(..)岁清平更新速度最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