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淮姜家曾跻身世家之首，如今已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姜家现在世族之中仍有不轻的分量。</p>
方绝鹤坐在楼里吃茶，姜雁北踩着那阶十二分响，吵得杜家弟子连连抱怨，待他上了楼便一把把剑拍在桌上，深明大义道：“师弟！你看你，出门都忘了带佩剑，师兄帮你带来了！”</p>
傅观止同方绝鹤一起抬头，双双看着姜雁北，方绝鹤早做好了准备，可等人见了面还真是说不出话，他吹了吹茶，哭笑不得：“多谢师兄。”</p>
姜雁北摆了摆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早注意到傅观止，不由多看了几眼，抱拳问道：“这位是？”</p>
方绝鹤本想继续说成表弟，随即便闭口了。姜雁北对他知根知底，何来的这么一个容色绝佳的外邦表弟。方绝鹤放了茶，不慌不忙地，把问题甩回给姜雁北：“师兄不妨猜猜看。”</p>
姜雁北反复看了看两人，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惊叹：“这倒是……莫不是你表弟什么的？”</p>
方绝鹤险些喷了茶，到底是高估了姜雁北，他抹了抹嘴，接过话来续道：“不错！正是我表弟，傅寻。”</p>
姜雁北拍了拍胸脯，笑道：“姜正由，”又指了指方绝鹤：“他师兄，不必客气。”</p>
傅观止乖巧地唤了声师兄，方绝鹤偏头看了看他，傅观止抿了一口茶，一副温良恭顺的姿态。</p>
方绝鹤揣起旋宫，一时有些头疼，此行是为寻撰魂，两剑相遇最后遭殃的还是他自己。楼下一阵大动作，话音一下小了很多，方绝鹤顺着看去，那群杜家弟子纷纷起身，由杜西关带着头出了楼。外面变得十分热闹。</p>
姜雁北凑过来：“可是不知是何事？”</p>
方绝鹤还真不知为何一群人挤在云中这地，点了点头，恭维道：“师兄无所不知，想必定是有什么说道的。”</p>
姜雁北拾起一筷，点了点外面：“来的是龙牙关晁家，杜家想立足乱世，没那西北悍刀的刃，是站不稳的。”</p>
方绝鹤抬眸看着姜雁北，他继续道：“杜家乱的很呢，当年本应继承正统的杜严之突然病死，杜清之几乎一揽杜家。谁曾想那时不过才十四岁的杜景之握着杜严之留下的密令，一藏便藏了五年，等杜清之重振暗堂欲做那两门共主的时候，杜景之拿着密令站了出来，直接接手了暗堂。这半路杀出个杜景之，要杜清之如何不恨他？”</p>
方绝鹤：“师兄是说，杜景之走这一遭，是想在杜清之前与晁家交好？”</p>
姜雁北夹了口小菜：“是了吧，杜家欲平定乱世，可攘外必先安内，家事都理不清呢。”他觉得那碟花生米挺入味，又夹了两筷：“再说这晁家，说好听了是西北悍刀，镇守一方。说白了就是贼寇出身，一群匪帮，彪得很。晁老爷子把晁家做大，却洗脱不了一身匪气，抱憾终身，只能督促这群子孙后人多读读书，争取做个文人，光宗耀祖。”</p>
方绝鹤看他吃的香，也夹了一口，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又给傅观止夹了颗：“晁家如今被人提起，想到的不还是那龙牙刃？”</p>
傅观止接过花生米，放在口中细细嚼着，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扯东扯西。</p>
姜雁北点头：“他家没人能读得下去书，可能大字都不认得几个。你想想那晁家的少主子，晁三，晁师游，你们见过的吧。”</p>
方绝鹤十年前在观中见过不少人，那时候记事不大清楚，姜雁北这样一提，他便细细想了想，添了半盏茶，方绝鹤笑道：“见过，他玩刀输了我，骂我狗道士。”</p>
两人正说着，楼下散开一股风烟味道，一双靴踏进门来，随后是一声响亮的：“给老子上点好酒来！”</p>
晁师游生的高大，看起来很年轻，一身白鹿皮氅，两肩上缀着毛领，衣上绘了群山纹，胸前挂了一串珠，里面是件棕黄色的衣。他手中提了把直刀，长近四尺，重十斤有余，是晁家代代相传的宝刀——八景。</p>
方绝鹤余光向下扫，十年未见，晁师游已生的背阔胸宽高大结实，坐在那桌便似一座小山。</p>
这一声响遏行云，楼中店伙计有眼力见，知道是贵客，忙着笑脸相迎，上前嘘寒问暖一通。</p>
姜雁北指了指那刀，对方绝鹤道：“他们家还有个传统，脾气都不太好。”</p>
方绝鹤表示愿闻其详，姜雁北道：“等着。”说完便起身下了楼，方绝鹤直觉不妙，拽了拽傅观止袖子，两人对视一眼，只听楼下姜雁北道：“哎，小贼寇，你倒是说说你那刀中八景，分别是哪八个啊？”</p>
晁师游这辈子最恨两件事，一件是恶人祸党作祟，另一件便是被人叫贼寇。</p>
他这把长刀名儿的确是八景，不过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名字是老祖宗取的，有个名就成了，谁管那么多。</p>
姜雁北嬉皮笑脸地走过来问了一句，晁师游顿时就变了脸色，他一拍桌便站起身，手扶着刀，刀身微微颤抖，隐隐要出鞘。</p>
这一站吓坏了旁人，姜雁北面不改色，回头向楼上看去。谁知方绝鹤那桌早已空空如也，两人不知何时走了，连桌上的花生米也空了。</p>
晁师游还真答不出来，他生气上脸，气得满脸通红，狞声怒道：“狗道士，你敢羞辱老子？”</p>
姜雁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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