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之笑着摇头，缓缓道：“怨灵当道，可世间作恶最多的，还是人。杜清之等不得了，他长子杜释奴死在嵇山，论正统，杜家上下便只剩了小五，暗堂越做越大，他怎么甘心？”</p>

晁师游听到杜清之这名，骂道：“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前段日子找到老子的老子头上去说了一通，老头子想的简单，就把我他娘的从关口踢出来了，还要拼这条命陪杜家跑一趟。”</p>

杜景之沉思一会儿，道：“是成是败，全看老天眷不眷顾我杜景之了。”</p>

晁师游收起刀：“你杜景之握密令忍辱负重五年，还能把杜西关养大，我敬你是个人物。”他看着杜景之，一字一句道：“你能耐大，但老子欠你的人情，老子自己还，别拖累晁家。”</p>

杜景之叩指弹了弹白瓷，这清脆的单律让他回想起在汴华击瓯唱曲儿的日子，可惜往日已成往日。他道：“我自有打算。”</p>

晁师游仰头饮尽一碗酒，拍了拍他的宝刀，反复看了看杜景之，恳切地问道：“哎，那你晓得这刀的八景是哪八景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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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闲时，楼里坐满了人。</p>

“那水蛮子在河里打了个浪，我和师弟手起剑落手起剑落，把水路硬生生砍成了陆路，它无处可躲，只能再往上身上钻。我师弟怕得不得了，这个时候，我打出一道符来，指风夹着仙气，点过去，把它直接吓了个半死。”姜雁北对着傅观止绘声绘色地讲，还拉拢了几个杜家弟子，越说越离谱。</p>

方绝鹤握着旋宫，戳了戳姜雁北侧腰，叹道：“差不多得了，别编了。”</p>

姜雁北推开他的剑，还待再说，方绝鹤拍了拍桌，低声道：“晁师游来了。”</p>

姜雁北登时闭上嘴向后大撤了一步，围着他的几个弟子哄笑不绝，姜雁北这时才知被方绝鹤唬了，瞪了他一眼，紧绷的身子却放松下来。</p>

他与晁师游闹了不快，这事还没过两天，已传遍了姜家上下。</p>

姜雁北在姜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父亲姜有识非家主亲出，是在半路上捡来的野娃娃，老夫人慈悲，信这缘，一直尽心尽力养着。</p>

姜有识极是孝敬老夫人，后与姜家外门女子结合，生下姜雁北，老夫人恐自己撒手人寰后姜有识受欺凌，给了他一块白玉麒麟佩。</p>

这佩如今在姜雁北身上，挺值钱的。</p>

姜雁北苦大仇深，被姜家人一顿数落，心里愤懑，晁家人实在是大爷，惹不起，以后见了绕着走便是！</p>

方绝鹤早在这儿听他说了小半个时辰晁家坏话，耳根疼，这会儿又听他编起了故事，忍不了了：“甭想了，明知晁师游是个莽夫还硬要以身试法，师弟我都看不下去了。”</p>

姜雁北赶走了起哄的小弟子，坐到方绝鹤旁边，指责道：“你忒不仗义，好歹带我一起走。”</p>

方绝鹤转过剑，负在身后，叹息道：“我带着表弟，带不动你了。”</p>

姜雁北扭过头，看了看邻桌独身一人品茗的傅观止，小声道：“你和你那表弟关系挺好，怎么以前未和我提过？”</p>

方绝鹤也看过去一眼，笑道：“好么？”</p>

姜雁北当即一拍桌，提点道：“你看你这眼神，看他和看我全然不同，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含情脉脉！这是不好么？”</p>

方绝鹤愣了愣，偏头拢袖，掩了一丝慌乱，替自己辩解道：“我不用看你都知道你在想什么，自然不同。含情脉脉不大合适，师兄。”</p>

姜雁北懒得纠正，双手环胸看了看四周，谨慎道：“我自四殊观往这里来，遇到了不少怪事，倒不是些精怪怨魂，是活死人作乱。”</p>

“巧了。”方绝鹤道，“我与杜家同行，也遇到了。”</p>

两人对视一眼，方绝鹤道：“恐与嵇山脚下外丹之事逃不开干系，此事非同小可，许在暗中已生了不小祸根。”</p>

姜雁北望着方绝鹤，道：“是了。不过说到嵇山，蓬门门主现已行至山下荒村，正带着蓬门弟子救苦救难呢。”</p>

方绝鹤听到蓬门，心下一沉：“应如是，他什么来头？”</p>

姜雁北道：“这个人便有趣了，你可知蓬门前任门主应亦同？他二人关系是说不清楚的，应如是便是替他打理的蓬门。”</p>

方绝鹤看着姜雁北摇了摇头，姜雁北便道：“应如是本同蓬门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原名是叫连文也的，也非应家人。应亦同死后，连文也改名换姓，替他接管了蓬门，还替他照顾着妻女。这个人，怎么说呢？亦正亦邪，曦和岛那边的人都是这副德行。”说完还加了一句：“与我不同，我一看就是个铁骨铮铮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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