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烛焰陆续窜天，落开的星火点亮了整个东海。海上风浪大，从四面八方袭来，在对岸岛屿的欢声笑语中，葬送了还未能靠岸之人。应家日渐高起的祥瑞气运在这样一个夜晚，被一道厄讯打翻。</p>

应双全清异后，一手独揽大权，他疑心世人，也疑心子孙，却怎么也想不到，竟在这一夜折了他的嫡长孙。应双全年事已高，他的儿子们也非风华正茂，这权他本是要交到孙儿手上的。他知放权是迟早之事，可报应来的太快，并非人祸，而是天灾。应亦翮，正月十五，归岛之时遇上滔天巨浪，溺死东海，尸骨都无处寻。</p>

曦和岛迎来了最冷的冬日，于肃然夜色中靠岸的船舶来势汹汹，是由中原远来的，从中涌出的尽是死士，他们奉命而来，眼中只有活人和死人。与应双全清异时用的刀们一样，只是应家这次成了被动的。人们都说这是应家的报应，连文也不知何为报应，他听命提剑，为应双全杀人，他知自己迟早会偿命，可不觉得这是报应。</p>

凌绝割开喉咙，血就喷涌而出。连文也死守在曦和岛，可靠岸船舶接连不断，半个月的鏖战，他已经抬不起手，握不住剑了。应双全不信天灾，他不信小小风浪能夺去他世孙的性命，他疑心有人害了应亦翮。</p>

“应家气运，不是外人能断送的！”</p>

凌绝被扣在堂外，连文也与刀们跪成一片，他们身上还滚着血的蒸腾热气。应双全双目混沌，面容也清癯了太多，他的绾衣却比这里任何一人的看起来还要红，那不是落霞余晖的红，是熊熊野心燃起的不灭红火。</p>

这是一场恶战，刀口正在应家。</p>

应双全手边是堆叠成一人高的书卷名册，他手指落在刀们的身上，他在清点去留。应家要留人继续死守，还要再派人去中原，从源头将这些死士撞散。若是去了中原，势单力孤，那就是真的搏命。</p>

连文也的心思飘到了东海之外的楼台烟雨中，他抬起头，应双全的手指也落在了他头上。</p>

“孩子，我当年救了你一命，现在轮到你还了，你有两条路。我给你三年，你替我拉开刀口，把人引去中原，能活着回来，你连家的名册，奴身的契，我通通还给你。”应双全缓了一缓，“你若不去，就好好在应家，做一辈子应家的刀，死也要死在我蓬门。”</p>

连文也看着那叠文书，胸前的烙印如同烙下时，滋滋响着，十分疼了起来。有这道烙痕，他这辈子就只能是条狗，中原人道不收，东海也不收。可他也不敢赌命，他在世上还留着太多遗憾，他不能去赌。</p>

淅淅沥沥的雨当头淋了下来，顷刻之间汇成一条河，冲垮了楼台。</p>

应双全屏退了余人，他从高处缓缓走下，咳了两声，声音嘶哑，那双软靴进了连文也视线，“你去，你知道该怎么做，我让你去，你是我最放心的孩子，你不敢折在途中，更不敢半路逃去。我的老九，是这群孙儿中最乖巧的，只是身子太弱了些。你同他的事，我不追究，相反，你若能回来，我就成全你们。”</p>

连文也浑身僵硬，他麻木地抬头看着应双全，两眼之间布满了血丝，他本该知道的，在东海何事都瞒不过应双全。他永远记着一口汤的恩情，永远记着大雪封山那夜的暖意，哪怕应双全不说应亦同，他也会去。</p>

他是连家儿郎啊，那充斥着屈辱的连家名册，他愿意用这条命去换。</p>

“连文也，愿去。”</p>

应亦同轻轻扫开石桌上的积雪，他撑着桌远望苍山雪，摇着头笑着。若想再看到山顶的青色，只能再等一轮了。小径上有婢子送来了他今日需服的汤药，应亦同远远地就闻到了药香，他笑出了梨涡，甜甜地道了声谢。</p>

今日的汤药，是他三哥当值煎下的。</p>

婢子走远了，应亦同把药泼进了雪地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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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明天再杀一章就没有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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