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州城地方偏远，不比中原腹处的那一片怨气重，只在城上笼了薄薄一层。</p>
沈应离其实还没有头绪，他只知怨气避着他的剑与他的人，再想到尹满从镇上穿梭却未受怨气侵扰，许是因为沾了自己身上的气，这才萌生出能保住这座城的念头。</p>
沈应离怕有人识出沈家剑法，又怕有关撰魂的传闻已经传进了这里，为保险起见，便说：“老先生，我是有法子除去幻象与怨气，今晚便可试一试。但施法时需要各位回避，法阵威力大，只恐会伤及无辜。”</p>
他得了夜里做法的准允，向老先生索要了一盆净水、一抔黄土、一篮野果。</p>
可怜城里无人替他办事，还是要靠自己人。尹满便是做这跑腿活的，他不禁感慨手下多了四个小孩，把要命的摘野果的事吩咐给了他们，一会儿就摘了满满的四筐。</p>
挺好，多出来的还能吃。</p>
尹满捧着水，夹着筐，担着黄土，一路走去，看见城中家家户户门前都亮了火，是为给沈应离照出清晰的路，心里有点温暖。</p>
他小碎步跟着沈应离，越来越疑惑，声音不大，小心翼翼地问：“祖宗，您这是要做什么？”</p>
沈应离寻着怨气化象，“除怨气。”</p>
尹满听得一头雾水，使劲琢磨，惊慌问道：“这这这……这是为何？怨气不都是您好不容易才从嵇山里放出来的么，嘿嘿嘿，咱们难道不该攻城占城么？您怎么又要除怨气了？”</p>
沈应离心想：“这破城用不着我攻，风就能吹倒。”</p>
他推出撰魂的青炽之芒，忽的抛起剑，陡然转身接握，挑出筐中野果，利落接在手，抬眼瞧了尹满一眼：“怨气，不是我放出来的。”</p>
完了完了，开始说胡话了。</p>
尹满觉得他离发疯不远了，两腿打哆嗦，筐里的野果零零落落掉了一地，他不敢反驳沈应离，且就顺着他的意思去，“是是是，您想干什么，我就陪您干什么！把它放出来玩，再把它关回去，嘿嘿嘿，挺有意思，特有意思！”</p>
沈应离垂眸，略显落寞地转回去，把果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不知道是谁摘来的，倒是脆巴巴还甜得很。</p>
“祖宗，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尹满追着滚在地上的果子跑，好不容易一个一个地放回了筐里，沈应离又说：“没有用，做个幌子，你垒垒土，坐在旁边吃果子喝水，别说话。”</p>
尹满的筐掉地上去了：“……”</p>
他们再走了一段路，行至城北，不远处有条护城河，老先生说这儿夜里会有一群游魂出来夜行，城中其实还有百户人家住着，但是害怕鬼影，白天黑天都不敢出门。</p>
沈应离啃光了一个果子，把果核一抛，落进街头拐角处。果核滚了几圈，沾了不少黑泥，慢慢停在一列车马之下。</p>
尹满第一次这样近的去看鬼影，差点叫出声，还好提前把果子塞了满嘴，才没有扰到沈应离。</p>
他咕咚咕咚喝着水压惊，缩在沈应离身后，大着胆子抬起头，看清最前的两个年轻人整张脸都溃烂了去，身下的马儿瘦成了毛竹。几人身后托运了绸缎，纵是只余幻象，也看得出做工不俗。</p>
这样阵势浩大的一支车队，凭空出现，的确足够骇人。沈应离很少见商队，可惜再见一次却是这般情景，他垂头：“怨气卷来时，是什么样子？”</p>
尹满不停地啃着果子，“呀，可真是骇死人了！城郊那一片地，被黑气一笼，就能看到从前死了的人，好像都从地里面飘出来，直挺挺站住了！那黑气要是盖到活人头上，人就和疯了一样，最后死也是被折磨死的。祖宗！亲祖宗！那几个鬼魂往这里走了！”</p>
沈应离慢慢迈步，举剑向前，他面无表情，一人一剑逼停了车马。它们还不知自己已经死了，见沈应离果然更像是见鬼，齐刷刷地张嘴无声惊呼，却被撰魂一剑荡去，化了满地的尘埃。</p>
尹满听不到声音，大着胆子露出头看，除去长街通明，一地尘灰，再看不到什么鬼魂，他惊讶道：“这……这就完了？”</p>
沈应离提着剑继续走，他只是除去了幻象，可怨气还笼着，若不能化了怨，幻象只会源源不断冒出。</p>
城北的辞行门下，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灯笼，围着护城河两边栽满了柳，柳树上也挂着灯，皆是为了给沈应离照明。</p>
尹满往怀里藏了几个果子，手里拿了一个还啃着，紧随着沈应离走。他隐隐看到城门上空一抹抹黑云压着灯火，沈应离走过去，那黑云就破开了裂缝，洒出了供他一人行进的光，也仅能供他一人前行。</p>
尹满知道黑云就是怨气，此刻二人已深入其中，他恨不得抱住沈应离走，或者让沈应离抱着他走。</p>
沈应离倒是一脸平静，走到北门之下，抬头看了看最大的灯笼，那笼衣上被人用蝇头小楷写满姚家功绩，读来实在可笑，估计姚家人自己都不知道祖辈还干过这等大事。</p>
只是以往都是要写沈家的。</p>
“我在救他们。”沈应离心想，“怨气不是我放出来的，但我若有法子把它们化干净，等下了九泉，也好给父亲大哥一个交代。”</p>
他下定了决心，开始试着挥剑打退怨气，起初还有些效果，黑云确被打散了，可沈应离一旦停下，过不了多久，黑云便会涌回来。</p>
尹满看着怨气前前后后喷涌，似涨潮退潮，一浪还比一浪高，实在受不了这个惊吓，脸比鬼还白，抱住沈应离的腰哭道：“祖宗，我还不想死！您这个时候可不能撒腿跑啊！上次您让我去捡剑，我就已经是拼了老命了，这次可别了，可别了啊！”</p>
沈应离咽了一口气，嫌尹满碍事，苦于不能把他甩出去。</p>
他脸色不好看了，却忽然被尹满的话提醒，脑中灵光一现，心想：“那时镇上怨气冲天，他从路上穿过再去为我捡剑时，的确一点事都没有。”</p>
沈应离抬臂低头看了看尹满那张哭花了的老脸，默了默，“当时我与你可有什么接触？”</p>
尹满怀里的果子骨碌碌地滚了一地，他闭着眼，“没有没有！您哪稀罕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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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要推剧情啦</p>
（可能不怎么甜x）</p>
感谢支持，感谢观阅。这章本来想二合一6000+的_(:з)∠)_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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