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疏衣喉咙沙哑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p>
沈应离有些丧气，但没有放弃，垂头笑着：“别怕，过来。”</p>
秋疏衣怎么能不怕？她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每一步都在迟疑，她挣脱了侍从的手，试探地慢慢向前，听沈应离问：“世叔身体如何？”</p>
秋疏衣一惊，抬头看他，两个人目光交汇，她摇了摇头，“不好。”</p>
沈应离把腿放下了，整个人端坐在杌，显得拘谨极了，垂眸沉声：“抱歉。”</p>
“我……”秋疏衣在这刻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策马踏春的沈二，她把眼神放空了，收在袖中的手握拳又松开，反复多次，“我替谢风捎几句话。”</p>
秋谢风是秋疏衣的弟弟，几人少时关系很好，都在沈墙下策过马踏过春，他与沈应容很合得来。</p>
沈应离“哦”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身前，“别怕，你过来。”</p>
秋疏衣觉得暖阁太暗了，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很慢很慢地走过去，两个人离得很近了。秋疏衣没有停下，她向着沈应离怀里去，手搭在他双肩，轻声说：“二郎，我已嫁为人妇了。”</p>
沈应离向后微微仰身，侧耳听着，“我知道。”</p>
秋疏衣沉默，“但我没有想过要回去。”</p>
沈应离没有动作，心一瞬就沉了下去，江右忽然遣秋家人来，明面是服软，里面掺着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p>
方士们已能十天化一城，何必来同他议和？</p>
沈应离朗声笑了，“别说傻话，我放你回去。谢风可还好？”</p>
他二人搂搂抱抱着，正窃窃私语，面上都挂着浅笑，看样子故人重逢有说不尽的旧话。沈贯负剑站在一旁，却听不清两人究竟说了什么，只紧盯随同秋疏衣来的侍女，看那女人一双眼上下左右乱瞄个不停，烁着不安分的光。</p>
影子们匿在屏后，被屏上暮色吞没了。爪的手始终摁在剑上，侧着脸去看秋疏衣，他不认识这张面容，只知道她离沈应离实在是太近了。</p>
他心口堵的难受。</p>
这一番话谈了许久，秋疏衣偎在沈应离怀里，她为此行费了不少心思，妆光明丽，衬得人面桃花，朱唇就贴在沈应离耳边。</p>
爪别过脸，死死握住剑，呼出一口长气，忽然听沈应离高声唤出——“放她走！”</p>
这句猛地喊出来，不再是与人私语，是喊给所有人听的。</p>
众人纷纷向那边看去，秋疏衣仍被沈应离搂着，面色却惨白，眼神呆滞，看着自己的手。沈应离表情无悲无喜，紧紧握住那只手，深吸一口气，又对众人大喊：“放她走！”</p>
秋疏衣大梦初醒一般，弹身向后，把手向旁奋力一甩，随她动作“当啷”一声落地的，赫然是把匕首。</p>
沈应离早早握住了匕首，这才没有被它刺进身体，手心却划开了口子，他揾着血珠摇晃着站起，把杌子撞倒了，不可置信地：“秋谢风疯了么！？”</p>
——血。</p>
沈贯最先反应过来，霎时拔剑，“抓刺客！”</p>
——血。</p>
秋疏衣摇头向后退，她若欲行刺，那此行目的已很明显。江右已无后顾之忧，方士们十天化一城，何必再惧他沈应离，这便是来挑衅的！</p>
屏后影子们纷纷拔剑而出，沈应离被几人护在身后，血从指尖坠到地上，铺出满地的红衰翠减，凋敝之象。他颤抖着抬手，颤抖着指过去，不知道自己是何种表情，扯破嗓子再吼：“让她走！！”</p>
——血。</p>
秋疏衣不能走，她已进过暖阁，知晓了通道，她是江□□来的刺客。沈应离怎么会不知道？！</p>
影子们因沈应离一声唤停住了脚步，为难地举剑，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p>
秋疏衣跌跌撞撞地跑，回头看了看沈应离，还有话想说。沈贯已然追了过去，却与另一人迎面相撞，他本就不打算自己动手，这时咬牙挥剑，“杀了她！”</p>
杀了她！</p>
这个人伤了沈应离，血淌了满地。她是个刺客，她不能活。</p>
爪拔剑出鞘，剑身游走成狂蛇，飞绕阁中火光，追逐着人影，猝地溅出血花。</p>
剑没有拔出，爪的狼面上淌了半面血，来不及站稳，被沈应离猛然一脚踹了出去。</p>
他滚倒在地，呛出一口血，眼前一片黑，耳边嗡嗡作响，沈应离说了什么都听不清。</p>
沈贯没见过沈应离这般动怒。</p>
他提起撰魂还要再上前，是要杀了那个影子，犬与一众人拦着，死死拦着，还险些就拦不住。沈应离勃然大怒，他把剑一把掷出去，砸到爪身边，眼里都是恨，他歇斯底里：“我说让她走！！让她走！！你听不懂人话吗？！”</p>
沈应离没有再看爪，哆哆嗦嗦地转身，跪下去看秋疏衣，剑还插在她胸口，影子们都会一击毙命的剑法。</p>
无力回天。</p>
沈应离握住她的手，俯下身，去听秋疏衣细微的声音，她说：“是我自己、自己想要来的……他们找了很多姑娘，来刺杀你，我是、自己……自己要来的。我来看看你……我爹他、他觉得对不起你们……沈家，你失踪以后，他就一病不起、秋家垮了……但是、谢风有出息，我这个做姐姐的……很放心……”</p>
沈应离握紧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秋疏衣眼睛睁着，没有光彩：“二郎，我是……怨你的。夫家、看不起……看不起我，他们说、说我没出息……说你当时要……要退婚……说连沈应离都不要我……但我没有真的要杀你。”</p>
沈应离摇头，他怅然看着人，秋疏衣已经说不出几个字了：“你别再、再错下去了……来不及了……你大哥肯定、肯定……”</p>
最后几个字实在是听不到了，沈应离眼中浸着水光，摸了摸她的脸，温度还在，可气息全无。</p>
秋疏衣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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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з)∠)_呼，快杀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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