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观止抬眸，方绝鹤说：“我也归你，两辈子，都归的你。”

傅观止恍惚，方绝鹤指尖划着他掌心，“我猜你捡了另一半撰魂。”

傅观止脸微红，收剑，慢慢点头。

方绝鹤松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陶息不知道另一半在你这里。”

傅观止应了：“我也以为另一半还在炼渊。”

方绝鹤点头，定了会儿，淡淡问：“沈贯呢？”

傅观止漠然：“没有找到。”

方绝鹤：“后世传他大义凛然，在嵇山逼我退位，将我斩杀，尸体运回了浮榕窟。还说念及多年师徒情谊，不想我死后被分尸，把尸体藏得严实，自责之下又捅了自己一剑，和我一并上西天了。”

傅观止沉默，眼里蕴着冷意。

方绝鹤不再提过往，捡起地上两把剑，一把朔风，一把凌绝，背在了身后。正想要踏出神殿，忽然回头看傅观止：“我记得来时，光影一转，就到了这里。从嵇山到外邦，一眨眼的功夫，你怎么做到的？”

傅观止默了默，不知该怎么解释，“炼渊。”

方绝鹤：“可以把我送回去吗？”

傅观止摇头，“有时可以，有时不可以，现在不可以。”

“什么时候可以了，和我说一声。”方绝鹤低声笑，绑紧了剑，抬头注视他。

傅观止：“好。”

两人一并向殿外而去，方绝鹤还未想好接下来的路如何走，打算先去把两把剑葬在大漠里。他迎光眯着眼，“附近有山么？”

傅观止想了想，“有。”

方绝鹤：“有马么？”

傅观止看着他，茫然摇头。

“也成。”方绝鹤嘘了一口气，“有你就成。”

傅观止看他走向自己，方绝鹤明显不怀好意：“比我高了，当时还没这么高呢。”傅观止微微低头，被光照得浑身暖洋，看着他笑了笑。

方绝鹤也笑，忽然伸手搂住他脖颈，往人怀里一跳，挂到他身上，险些把人带倒，还非要咬耳朵说：“这样暖和，咱们去找个山。”

傅观止向旁踉跄两步，生怕把人摔着了，紧紧环住他腰身，耳朵红了，心中狂跳，愣了愣，沉稳应道：“好。”

他们要去山上等下一次破晓。

中原大地等这场破晓足足等了百年。

姜雁北想了足够久，将黄表纸推远了些，抬头看姜有谆，“叔父。”

姜有谆微微颔首，姜雁北略显不耐，低头闭眼，抬头叹了一口气：“我不干。”

满堂大哗，诸位长辈面露愠怒，姜有谆抬手噤声，示意姜雁北继续说。

姜雁北：“我在观中长大，本与那个‘方绝鹤’不熟，他木讷怯弱，畏头畏尾，不与我来往。十一年前惊变后，我二人反而才更像师兄弟，我身边也才有了说得上话的人。”

他捏紧了玉佩，用了足够大的力气，整条手臂都在颤，“那时他被铁链穿在山下，我走过去，看一看我的师弟。他开口第一句，竟然是问我为什么不用刀。”

姜有谆抬手摸了摸茶杯，姜雁北看着他动作：“我说——没那么容易，我家出名的是剑法，没人用刀，我本就是个异类，不能再独辟蹊径了。他却马上又说，说我看起来分明是个用刀的料子。”姜雁北抬头：“叔父，您该知道了。弗争与我，我二人一并山中修行、下山历练，还一起招摇撞骗，气各位师叔师伯……十一年的生死之交，他早就不仅仅是我师弟了，是我歃过血交过命的亲兄弟！”

姜有谆不语，满堂长老吹胡子瞪着眼，摆明了不悦。

姜雁北缓缓起身，“我不善用剑，二十多年了，在姜家没有一人理睬过，我也难受啊。叔父，雁北不才，辜负您，辜负姜家了。”他抬手，握紧手中玉佩，平视姜有谆，掷地有声，“方绝鹤此人，绝无害人之心，绝无可能是沈应离！我了解他，我信任他，我敢用这条命担保！我恳求各位，放他一马，若不得已掺进围剿，那就装装样子，不要真的伤了他。姜家总有一天会立回世家之首，但绝不会因为这次……因为我亲手擒拿自己的师弟，就彪炳千古。”

堂外廓下，天色渐沉，姜雁北一瞬之间做出了抉择。

他举起玉佩，卸了剑，忽觉此生无憾，只余坦荡，他掀袍跪下，“雁北愿用此玉佩换您一个承诺！”

戌时一刻，乌云罩顶，黑漆如夜。

姜雁北踏出府门，身上无剑也无玉，只剩了个布袋，装着碎银子；剩了个酒囊，里面是空的。

他却浑身轻松，抬手摸了摸后颈，跨步跃马，追着天边晚云狂驰而去，要争明早的第一束光。

卯时，天绽甲光，山间尤亮。

众世家纷纷赴往边城化怨，且还在一路追寻方绝鹤踪迹，是想借此机会彻底结束百年动荡。

方绝鹤发带随风舞，静坐在悬崖边，看着天尽头生出薄光，抱剑站起身。

傅观止也立于陇首，两人衣袍一并任风狂摆，方绝鹤横剑在后，清风替他拂试天地。

他说：“我有两次这样立于众山之巅，一次是东征前，放眼望去，天地万阙不过尽覆于一掌，好像可以被我随意鼓弄。那时，山河在我脚下。”

傅观止提剑在侧，两人皆看向那轮初升之日，方绝鹤眸光闪烁，啸傲放歌，声音回响不绝，松柏摆动成涛，犹如熊熊烈火，烧出了青色的天宫神殿。

两人并肩，方绝鹤缓缓推鞘斩风，收了一束天光，“而今，我在山河间。”

傅观止抬手，剑指苍天，归离接了满满的暾色，他吝啬地一眼都没有看去。

双锋分指天地，荡平沸尘，割划晨昏，但二人目光始终氤氲在一起。

山角升出了光，天就要亮了，一切似乎从未变过——万古犹是这盘日，百年轮照一双人。

“走。”

两人广袖罩风，盘旋而下，稳落平地。他们振袖展剑，顺着山势一路向下，双剑合纵，气吞山河。

两人逆光行出百步远。

方绝鹤找到了去路，举剑一顿，要把那天捅个对穿，与傅观止交换目光。两人步伐一致，皆为此间不世之锋，现在正争鸣着出鞘，要与万井千闾碰光，压日月一丈。

风光总要留给后生，他们一把老骨头，这就去收拾旧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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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罐子的技能有CD的，不能天天发动！

有时候可以，有时候不可以，这章就不可以。

明天全天考试，明天不可以更新，也不可以打我（以后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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